片刻,唐玉宣獨自步入殿內。
她今日穿著一身素雅宮裝,未施粉黛,容顏清減,眉宇間籠罩著憂色。
李長風則按照宮廷禮儀,安靜地等候在養心殿的外間,並未隨同進入這核心的內室。
“玉宣見過皇兄,二皇兄。”唐玉宣微微屈膝,然後目光便急切地投向龍榻,看到父皇那副模樣,眼圈頓時一紅,快步走到榻前,輕輕跪了下來,握住皇帝露在錦被外的手,聲音哽咽:“父皇……女兒來了……”
她的悲傷並非全然偽裝。
無論她對皇位有何期盼,無論她對父皇當年的決定有多少不滿,眼前這個垂危的老人,終究是她的父親。
唐玉靖和唐玉瀾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類似的不以為然。
在他們看來,唐玉宣此刻的表現,不過是女兒家的軟弱,與即將到來的權力更迭相比,微不足道。
就在這時,龍榻上的皇帝忽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身體微微抽搐起來,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雖然眼神渾濁,失去了往日的銳利,但確實清醒了過來!
“父皇!”三人同時驚呼,湊上前去。
唐世成的目光緩緩掃過床前的三個兒女,最後,定格在了唐玉宣身上。
他嘴唇囁嚅了幾下,發出極其微弱、含混不清的聲音:“玉……玉宣……有件事,父皇必須要告訴你。朕知道,你跟李長風走得比較近,可他……”
皇帝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銳利,仿佛回光返照般凝聚起最後的精神:
“他……絕非李瑞安之子!朕……已查知……他極有可能……是段氏餘孽!段書琴……當年……產下一子……流落在外……”
內室之中,瞬間死寂!唯有皇帝嘶啞的聲音在回蕩。
唐玉靖看向唐玉宣,眼中充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段氏餘孽?!
那個攪動風雲的李長風,竟然是二十多年前被滿門抄斬的段家後人?!
不等他們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皇帝接下來的話,更是如同驚雷炸響:
“更……更重要的是……”唐世成的目光死死盯著唐玉宣,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警告,“他體內……流著……楚國的血!楚皇南山玉……是他的生父!”
“此子……身份詭譎……居心叵測!接近你……必有圖謀!
或為複仇……或為亂我大乾!玉宣……你切不可……被其蒙蔽!要防他……務必……防他!”
這番耗儘氣力的警告說完,唐世成仿佛虛脫般,癱軟在龍榻上,胸口劇烈起伏,但眼睛卻依舊死死盯著女兒,充滿了帝王的猜忌與冰冷的殺意。
唐玉靖和唐玉瀾此刻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他們看向唐玉宣的目光,瞬間充滿了審視、懷疑,甚至是一絲幸災樂禍。
好啊,他們這個好六妹,竟然將這樣一個身負血海深仇、敵國血脈的禍根帶在身邊,還引為臂助!簡直是自尋死路!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指控和警告,以及兩位兄長那毫不掩飾的質疑目光,唐玉宣的臉色白了又白,她緊緊攥著袖中的手,指尖幾乎掐進肉裡。
她早就從李長風那裡知曉了一切!
此刻父皇當眾揭破,無異於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
信任李長風,可能萬劫不複。
但不信任他,父皇可能即刻駕崩,太子登基,她和李長風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她自己也前途未卜。
這其中的風險與信任,如同走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
但當她決定帶李長風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她彆無選擇,隻能賭一把!
賭李長風的醫術,賭他對自己承諾的重視,賭他們共同的未來!
這甚至與私人情感無關,而是冰冷的現實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