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李長風每日三次入宮為皇帝唐世成行針疏絡,輔以精純玄氣化開腦中殘餘的淤滯。
皇帝的恢複速度肉眼可見,從最初的隻能臥床緩言,到三五日後已能在內侍攙扶下於寢殿內緩步行走,渾濁的眼眸也日漸清明,重新染上了屬於帝王的深沉色澤。
這日天氣晴好,暖陽融融,微風拂過禦花園,帶來陣陣初綻花卉的清新香氣。
皇帝興致頗高,傳旨禦花園散步。
龍輦並未啟用,他隻著了常服,由兩名心腹內侍一左一右小心攙扶著,唐玉宣與李長風則伴駕在側。
“長風啊,朕此番能從鬼門關掙脫,全賴你回春妙手。”
唐世成停下腳步,駐足在一株開得正盛的西府海棠前,目光看似欣賞著那團簇錦繡。
話卻是對李長風說的,語氣溫和,充滿讚賞。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醫術,更難得的是這份膽識與擔當。若非是你,朕這把老骨頭,怕是真要交代了。”
陽光透過花葉間隙,在他依舊略顯蒼白卻已恢複威嚴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他嘴角帶著笑意,但那笑意並未完全抵達眼底深處。
李長風微微躬身,姿態恭謹,言辭卻不忘捎上唐玉宣。
“陛下洪福齊天,自有上天庇佑。長風不過儘醫者本分,若非公主殿下慧眼識人且力排眾議,長風縱有微末之技,亦無施展之地。”
他巧妙地將功勞分了一半給唐玉宣,既顯得不居功,又暗合了皇帝父女此時表麵和諧的親情。
唐玉宣聞言,側首看了李長風一眼,眼波流轉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嗔怪,似在怪他多嘴,但心底卻因他這話泛起一絲甜意。
她今日穿著一襲淡粉宮裝,襯得人比花嬌,在父皇麵前,她收斂了平日處理政務時的銳利,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柔婉。
“父皇,李公子過謙了。若非他醫術通玄,兒臣縱有百般堅持,也是徒然。”
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女兒扶在他臂彎的手背,目光在李長風與唐玉宣之間打了個轉,那深邃的眼底,有一絲極快的審視掠過,隨即又被更濃的笑意掩蓋。
“都好,都好!玉宣有識人之明,長風有濟世之才,皆是朕之福氣,大乾之幸事!”
他話鋒一轉,似隨意問道:“長風如此大才,屈居白府倒是有些委屈了。不知可有意入主太醫署?朕可予你院判之職,正四品銜,專司朕之康健。”
這話聽著是莫大的恩寵與信任,直接將皇帝的“性命”交托其手。
然而李長風心中雪亮,這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束縛與監視?
入了太醫署,成了朝廷命官,一舉一動皆在規矩法度之中,再想如現在這般自由行動,與宮外勢力保持密切聯係,便是難上加難。
皇帝此舉,表麵是酬功,實則是試探,是想將他這不安定的因素牢牢控在掌心。
李長風臉上適時露出受寵若驚之色,旋即又化為遺憾與誠懇。
“陛下厚愛,長風感激涕零!隻是……”他略作遲疑,道,“長風所學,源於江湖奇人,野路子居多,於太醫院正統典籍規章恐難適應。
且性子散漫慣了,受不得太多拘束。再者,陛下龍體雖已無大礙,然中風之症最忌複發,後續調養關乎長久,需內外兼修,輔以特殊藥石。
長風更願以布衣之身,專心為陛下研製調理方劑,確保萬全。入主太醫署,恐分身乏術,反而不美。”
他理由充分,言辭懇切,既表達了對皇恩的感激,又婉拒了官職,更點明皇帝後續健康仍需要他這“獨家手段”來保障,讓對方有所顧忌。
皇帝聽著,麵上笑容不變,眼神卻幾不可察地深沉了一分。
他嗬嗬笑道:“既然長風誌不在此,朕也不便強求。隻是你於朕有救命之恩,若無所封賞,豈非讓天下人笑話朕刻薄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