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風,梅蕊和呂清月一行三人已策馬出了北城門。
玉京城的輪廓在身後漸漸模糊,最終融於一片蒼茫山色。
天策將軍呂連傑親自帶隊相送,一路無甚多言,直至京城北郊十裡長亭。
此處已是送彆慣例的終點,亭外楊柳依依,秋風已帶了幾分蕭瑟。
呂連傑勒住馬韁,身後精銳親兵自然散開警戒。
他目光首先落在李長風身上,拱手沉聲道:“殿下,前路漫漫,萬事小心。”
語氣中的鄭重,遠超尋常送彆。
李長風在馬上欠身還禮:“將軍留步,此番情誼,長風銘記。”
呂連傑點了點頭,目光轉向一旁端坐馬上的女兒呂清月。
她今日依舊是一身便於騎射的勁裝,隻是顏色換了更為沉靜的靛藍,襯得她臉色愈發白皙,卻也透著一股疏離。
自今晨離家至此刻,她未曾主動與父親說過一句話。
因為這段荒唐的婚姻,正是父親主導,並主動求陛下所賜。
她恨!
“清月,”呂連傑聲音放緩了幾分,帶著為人父的關切與不易察覺的無奈,“此去乾國,不同在家。需謹記身份,收斂性子,好生……侍奉夫君,莫要任性,遇事多與殿下商議。”
他刻意加重了“侍奉夫君”四字,既是提醒,亦是在李長風麵前表明呂家的態度。
呂清月握著韁繩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她目光平視前方,並未看父親一眼,唇線緊抿,半晌,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冰冷至極的音節:“嗯。”
再無他言。
這般的冷淡,讓呂連傑眼底閃過一絲痛色,但他終究是殺伐決斷的天策將軍,深知此事關乎國策與家族未來,非兒女情長可移。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多言,對著李長風再次抱拳:“殿下,保重!”
“將軍亦保重。”李長風頷首。
呂連傑不再猶豫,調轉馬頭,帶著親兵,絕塵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官道儘頭揚起的塵土中。
呂清月直到那身影徹底看不見,才幾不可聞地鬆了半口氣,挺得筆直的脊背微微鬆弛了一線,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卻未曾消減分毫。
李長風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並未點破,隻淡淡道:“走吧。”
三人三騎,繼續北行。
有呂清月這位貨真價實的影衣衛副指揮使在側,一路所遇關隘、哨卡,無論是例行盤查的邊軍,還是暗藏的眼線,幾乎無人敢多加阻攔。
行程之順暢,遠超尋常商旅乃至官員。
李長風樂得清閒,一路或與梅蕊低聲交談幾句,或欣賞沿途秋色,仿佛真是遊山玩水的公子哥。
呂清月則始終沉默,大多數時候都落在李長風半個馬身的位置,既不遠離,也不靠近,像一道沉默而美麗的影子。
數日後,終於出了邊關,踏入乾國。
呂清月下意識地勒住馬,回頭望去。
身後,是生她養她的故國。巍峨的玉京城,從小長大的天策將軍府,威嚴的父親疼愛的大哥,曾經揮灑熱血、立誌效忠的影衣衛衙門,那些,才是她熟悉的一切。
而前方,是陌生的乾國,是莫測的前路,是身邊這個她毫無感情、甚至心存怨懟的“夫君”,是她被迫接受的、如同流放般的命運。
一股巨大的酸楚與茫然瞬間攫住了她。
秋風卷起枯葉,打著旋兒從馬前掠過,一如她此刻飄零無依的心境。
她想起離京前夜,自己獨自在院中望了一夜的月亮,那清冷的光輝,如今也灑在了異國的土地上。
家國萬裡,此身何寄?
縱有千般不甘,萬般不願,這一步踏出,便再難回頭了。
她猛地一抖韁繩,催馬前行,仿佛要將那紛亂的思緒徹底甩在身後,隻留下一個決絕而孤寂的背影。
李長風與梅蕊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沒有打擾她。
進入乾國境內,氣氛明顯不同。
風土人情漸異,連空氣中的味道似乎都帶著幾分乾燥與凜冽。
前方,便是乾國南境重鎮——嶺南郡城。
遠遠望見那飽經風霜的城牆時,李長風目光微凝。
城樓之上,竟依稀看到一個頗為眼熟的窈窕身影,正憑欄遠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