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從虛空裂縫跌出時,正落在一片齊腰深的蒿草叢中。腐葉的黴味混著某種腥甜氣息鑽入鼻腔,他撐起身子,發現掌心按碎的野漿果滲出暗紅汁液——那顏色竟與往生河的血水如出一轍。遠處傳來斷續的銅鈴聲,霧氣中隱約可見一座荒村的輪廓,歪斜的茅屋簷角掛著褪色的招魂幡,幡布上模糊的符咒紋路像是被風化的《噬虛經》殘章。
他低頭查看懷中的冰棺殘片,玄裳的最後一縷魂火已微弱如螢。額間的草編命紋突然刺痛,星砂凝成細流指向村落中央的古槐樹。樹冠遮蔽天光,枝乾上垂落的不是藤蔓,而是纏著符紙的草編人偶。偶身被雨水泡得發脹,五官竟與青牛村的王二狗有七分相似。
"吱呀——"
村口歪斜的木門無風自開。林風踏入的瞬間,霧氣驟然濃稠,身後退路被蠕動的藤牆封死。青石板路的縫隙間滲出暗綠液體,每滴液體中都蜷縮著微縮的青銅棺槨。他蹲身細看,棺蓋突然彈開,指甲蓋大小的屍傀爬出,口吐初代祖師的沙啞嗓音:"入繭者,永世難逃......"
第三間土屋的窗欞突然亮起昏黃燭光。林風推門而入,腐朽的門軸聲驚起梁上鴉群,鴉羽紛飛間露出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桌上擺著七副碗筷,瓷碗中盛的不是飯菜,而是混著草屑的香灰。主位的太師椅緩緩轉動,椅背浮刻的饕餮紋突然睜開獸瞳:"貴客臨門,豈能無酒?"
牆角酒壇突然炸裂,渾濁液體在空中凝成初代道侶的虛影。她指尖輕點,灰燼中浮起七十二道菜肴:油炸的蠱蟲泛著星砂光澤,清蒸的指骨擺成歸墟星圖,最中央的陶甕裡燉著顆跳動的心臟——每聲搏動都引動林風額間命紋震顫!
"吃吧......"
梁上垂落的草編絲線突然纏住林風四肢,將他按坐在末席。碗中香灰自動聚成玄裳的麵容,唇齒開合間吐出守燈人的遺言:"師尊...飯菜有毒......"林風震碎瓷碗,飛濺的碎片割破霧氣,露出屋外駭人真相——整個村落竟是活物,茅草屋頂起伏如呼吸,牆縫中滲出帶著命紋的黏液!
古槐樹的銅鈴聲陡然急促。林風衝破屋頂躍上樹梢,見枝椏間纏著三百具裹屍布,布條末端係著草編的鈴鐺。當他扯下某截布條時,裹屍布突然活過來,將他卷入其中——布麵浮現出第七世玄裳被煉成燈芯的畫麵,她的白發正被草梭編織成命線!
"啪!"
布匹撕裂聲響起,林風渾身浴血墜地。樹根處裸露的土壤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達百丈的青銅祭壇。壇中央立著九麵獸紋鼓,鼓皮竟是用守燈人的背脊鞣製而成。最左側的鼓麵突然凸起,顯出張扭曲的人臉——正是青牛村失蹤的獨眼校尉!
"擊鼓!"
初代祖師的聲音從地脈深處傳來。林風握緊鼓槌的刹那,化凡令殘留的混沌氣突然暴走。他揮槌砸向鼓麵,校尉的臉在慘叫中崩解,鼓聲凝成實質的聲浪,將整棵古槐震成齏粉。紛飛的木屑裡浮出座微縮的往生橋模型,橋頭垂釣的老者轉身——這次他的鬥笠下,竟是林風自己的臉!
祭壇底部裂開歸墟通道,林風墜入蜂巢狀的繭房空間。每個六邊形巢室中都懸浮著具冰棺,棺內封存著他某世的重要記憶:垂髫孩童在河邊埋下草蚱蜢、青衫劍修剜出混沌道胎、黑袍魔尊血洗仙門......第七間巢室的冰棺突然開啟,玄裳的殘魂被草編鎖鏈拖出,她指尖燃起青焰,在虛空寫下:"繭中有繭,天外非天。"
林風斬斷鎖鏈的刹那,所有冰棺同時炸裂。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瀉,在虛空拚成完整的往生河星圖。星砂彙聚成初代祖師的虛影,他手中握著的不是命符,而是半截斷裂的草梭:"你以為掙脫了命線?不過是墜入更大的繭......
化凡令的殘片突然從懷中飛出,與草梭殘骸拚成完整的織命器。林風握柄的瞬間,九重天外的畫麵湧入神識:那位存在端坐草編王座,正將某個宇宙的命線拆解重組。王座扶手上嵌著玄裳的琉璃心,心室的每道裂痕都延伸出一條命線!
"該結束了。"
林風將混沌氣注入織命器,草梭尖端燃起焚天青焰。他揮梭刺向虛空,命紋的絲線根根崩斷。初代祖師的虛影在火中癲狂大笑:"你毀去的隻是繭殼......"笑聲未落,整個繭房空間開始坍縮,玄裳的殘魂突然凝實,白發纏住林風手腕:"師尊...用這個......"
她將琉璃心按入林風胸膛,心室中迸發的光芒吞沒萬物。往生橋的虛影在強光中重組,橋身每塊木板都浮現守燈人的遺言。林風踏著橋麵衝向九重天外,身後荒村化作星砂消散,額間命紋裂開全新的讖語:
"無所在,無所在,天數在我。不在天。"哈哈哈哈哈哈
在徹底脫離歸墟的刹那,林風回望崩解的繭房。那位存在的草編王座正在坍塌,銀梭墜入無儘虛空。他懷中的玄裳冰棺殘片突然融化,凝成枚草編的蚱蜢,蟲腹刻著微不可察的小字:"第九聲鈴響時......"
荒村的銅鈴聲徹底消散,林風落回現世的山野。晨曦穿透雲層,照亮遠處炊煙嫋嫋的真實村落。某個紮羊角辮的女童正在田埂追逐蚱蜢,腕間銀鈴隨著奔跑輕響——那鈴聲的節奏,竟與往生橋的脈動完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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