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站在龜裂的赤色大地上,靴底傳來岩漿冷卻後的粗糲觸感。遠處坍塌的城郭輪廓如同巨獸骸骨,焦黑的斷壁間纏繞著暗紫色藤蔓,葉片上浮動的磷光拚成殘缺的《噬虛經》符文。他彎腰拾起半塊瓦當,青灰色的陶片內側凝結著琉璃狀物質——那是守燈人魂火焚燒後的殘渣,指尖輕叩時發出空靈的悲鳴。
三日前,他在往生橋頭發現一卷焦邊羊皮圖,圖中標記的"燼墟"坐標正與額間命紋共鳴。此刻風卷起灰燼,在空中凝成模糊的城樓幻影,隱約可見玄裳立於牆頭,白發如旗獵獵飛揚。
穿過傾頹的城門洞時,林風注意到兩側殘存的守城石雕。左側麒麟獸首被人為篡改:鹿角換成草編的觸須,目嵌血玉珠,裂開的嘴角叼著半截青銅哀時尺。右側的玄鳥浮雕更為詭異——羽翼由無數微縮的命繭拚接,爪下踩著初代祖師的半身像,石刻的眼窩中滲出混著星砂的黏液。
"喀嗒。"
某塊鬆動的地磚突然下陷,齒輪轉動的悶響自地底傳來。街道兩側的廢墟中升起七十二尊人麵石柱,每張麵孔都在重複某個詞句的唇形。林風凝神辨認,發現它們念誦的竟是三百世輪回中,自己突破境界時的口訣倒文!
地縫中湧出的蒸汽凝成銅鏡之牆。林風揮袖震碎最近的鏡麵,飛濺的碎片卻化作草編的蝴蝶,翅翼紋路拚出"止步"的太古妖文。當他試探著觸碰鏡牆,指尖傳來的不是冰涼,而是某位守燈人臨終記憶的灼痛——鏡中映出的不是當下身影,而是第七世自己抱著玄裳冰棺走入歸墟的場景。
"破虛妄,見真我。"
混沌氣自丹田湧向雙目,林風眼中的鏡宮驟然透明。數以千計的鏡奴蜷縮在牆體夾層,它們脊柱纏繞著命線,線頭全部指向城中央的琉璃塔。某個鏡奴突然轉頭,腐爛的半張臉上,竟帶著青牛村王二狗的酒窩!
琉璃塔的台階布滿蜂窩狀孔洞,每踏一步都滲出腥甜汁液。林風在第九層發現環形祭壇,壇心懸浮的晶體中封印著玄裳的右手——那指尖還保持著結印姿勢,琉璃化的皮膚下流動著《焚虛籙》的金色經文。當他試圖破開晶體時,塔壁突然浮現十萬隻複眼,每隻眼睛都映出九重天存在編織命繭的畫麵。
"你終於來了。"
沙啞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塔尖垂落的草編繭蛹裂開,走出位身披星紋袈裟的老僧——他的左臂完全琉璃化,掌中握著的木魚竟是用初代道侶頭骨所製!袈裟下擺的百衲布片,每一塊都繡著林風某世隕落的場景。
老僧敲響木魚,聲波凝成實質的《大悲咒》金字。林風頓覺紫府翻湧,三百世記憶如開閘洪水傾瀉:第七世玄裳剜心替他續命、第四十九世屠滅鬼市後的悔恨、第一百二十世在繭房中自毀道胎......每個畫麵都化作枷鎖纏住神魂。
"紅塵皆苦,何不皈依?"
老僧的琉璃臂炸開,飛濺的碎片凝成往生橋模型。林風嘔出大口混沌血,血珠墜地時燃起青焰——火焰中浮現玄裳在荒村繭影中的最後微笑。他徒手插入胸膛,扯出跳動的命紋核心:"我之道,不在皈依,而在破繭!"
塔身崩裂的轟鳴中,封印玄裳右手的晶體融化成星砂。林風握住那隻冰冷的手掌,琉璃經文順著手臂爬上他的命紋。整座燼墟突然震顫,焦土中升起萬千守燈人的殘破青銅燈,魂火彙聚成河注入往生橋。
當最後一粒星砂歸位時,林風在虛空看見震撼景象:九重天的草編王座爬滿裂痕,那位存在手中的銀梭正被反噬的命線反纏。懷中的玄裳右手突然輕顫,在他掌心寫下血字讖語:
"七劫未儘,故人當歸。"
夕陽西沉,林風走出廢墟。某個蹲在焦樹下的妖族幼童正在玩沙,沙堆中隱約可見微縮的燼墟模型,孩童腕間嶄新的草編手環,綴著枚琉璃心形狀的鈴鐺。
林風踩著龜裂的赤色岩層前行,狂風卷起的砂礫在琉璃化的地表刮出刺耳銳響。遠處地平線上,半截插入雲端的青銅巨劍殘骸泛著幽綠鏽斑,劍格處纏繞的草編鎖鏈早已風化,卻仍能看出編織成"敕令"二字的古篆紋路。他蹲身撫過岩縫間凸起的銘文,指尖傳來的震顫中夾雜著金鐵交鳴的幻聽——那是上古戰場最後的嘶吼,被時光烙進石髓的殘響。
"叮——"
腰間青銅羅盤突然發出清鳴,指針瘋狂旋轉後直指巨劍殘骸。林風攀上劍身裂痕時,發現鏽跡下暗藏玄機:每道裂痕內部都嵌著微縮的命繭,繭殼表麵浮刻陣亡將士的生辰與殞命時辰。當他的影子掠過某處裂口時,繭中突然睜開三百雙血瞳,嘶吼聲凝成實質的音浪:"擅闖者,祭劍魂!"
巨劍基座下露出深不見底的甬道。林風以混沌氣凝燈探入,青光照亮壁上密密麻麻的劍痕——那些痕跡並非兵刃所留,而是無數指甲抓撓的絕望刻印。甬道儘頭是座環形劍塚,萬千斷劍倒插成林,劍柄係著的褪色布條上,依稀可見各派宗門徽記。中央祭壇上供奉的並非神像,而是半塊殘缺的青銅詔書,裂紋間滲出的黑血已凝結成《噬虛經》的禁忌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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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了,終於等到破命之人。"
沙啞嗓音自劍塚穹頂傳來。林風抬頭,見具身纏鎖鏈的骷髏懸於虛空,骨掌托著盞魂燈——燈芯躍動的,竟是守燈人一脈特有的青金色魂火!骷髏的胸骨間卡著柄斷刃,刃身銘文與林風懷中的玄裳右手產生共鳴。
"此乃初代聯軍血詔。"骷髏的頜骨開合間掉落星砂,"當年七十二宗門共伐九重天,卻儘歿於此。"它骨指點向青銅殘詔,裂紋突然湧出黑霧,在空中凝成戰役幻象:初代祖師手持哀時尺丈量戰場,各派修士的魂魄被草編命線拖入青銅巨劍,劍身迸發的血光擊碎了九重天的第一層命繭。
林風凝視詔書缺口處,發現缺失的碎片形狀與玄裳右手完全契合。當他將琉璃化的手掌按上缺口時,整座劍塚突然震顫,斷劍齊鳴中浮出初代道侶的臨終畫麵——她將半縷殘魂封入詔書,而另外半縷......竟在九重天存在的王座下閃爍!
劍塚穹頂突然炸裂,三道黑影裹著腥風撲下。來者身披星紋夜行衣,麵甲上浮刻著命繭圖騰——正是九重天豢養的"蝕心影衛"。為首的影衛揮動鏈刃,刃身纏著的草編毒蛇口吐人言:"叛逆者,當祭劍塚!"
林風踏著《歸藏經》的星軌閃避,鏈刃擊中的斷劍突然活化,劍靈嘶吼著結成殺陣。骷髏守墓人的魂燈暴漲,青焰中躍出七十二道修士殘魂,與劍靈展開慘烈廝殺。混戰中,某道殘魂突然抱住林風,潰散的靈體傳來玄裳的傳音:"血詔...補全...在往生河..."
影衛的屍首化作黑煙消散時,林風攥著奪得的半截鏈刃——刃身暗格中藏著往生河支流圖。骷髏守墓人將魂燈按入祭壇,青焰順著地脈燒出條通道:"順著魂火指引,可抵血詔殘片所在。"
通道儘頭是段乾涸的河床,河底鋪滿修士遺骸。林風踏過某具身披星紋甲的屍身時,鎧甲突然活化,空頭盔內傳出初代聯軍統帥的遺言:"小心...河眼..."話音未落,整條河道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騰的血池——池中矗立著三百青銅柱,每根柱頂都釘著塊血詔殘片!
血池翻湧間伸出萬千草編觸手。林風將玄裳右手高舉,琉璃經文迸發的金光斬斷觸須。當他奪取最後一塊殘片時,池底傳出初代道侶的悲鳴——她的下半身與血池同化,上半身正被草編命線縫入九重天的王座!
"以我殘魂,燃儘諸天!"
林風將完整的血詔擲向虛空。青銅詔書炸成星雨,每粒星砂都裹著陣亡修士的執念,在九重天外撕開萬千裂痕。血池乾涸處升起盞青銅燈,燈芯躍動的魂火中,玄裳的虛影輕撫林風額間命紋:"該去尋我的左眼了......"
離開劍塚時,林風在巨劍殘骸旁發現塊石碑。碑文被風沙侵蝕殆儘,唯有角落處留著道新鮮的劍痕——那劍意走勢,竟與第七世玄裳的成名絕技完全一致!遠處沙丘後閃過戴鬥笠的身影,那人腰間懸著的草編蚱蜢,尾須正指向西北方的雪山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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