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從窗欞外照射進來的白光讓她的眸子眯了眯,皓腕輕抬,半遮半掩打了一個哈欠,眼角激出些水汽,更顯得光澤熠熠。
任由被子滑落在腰臀,長長的墨發捎帶淩亂地披散在雪白的背脊上,從骨子裡散發著慵懶魅惑的風情,眉梢眼角皆透著饜足。
修長纖細的十指穿過發絲攏了攏黏在脖頸的發絲,陽光跳躍進她蓬鬆的發絲裡氤氳出暖融的光暈,微微偏頭,看到床頭已經被收拾整齊的衣物。
就連她那件紅色的貼身小衣都被疊得整齊妥帖。
她挑了挑細眉,眼中閃過玩味的笑意,指尖轉了轉手腕上的銀色臂釧。
倒真是他一貫的作風,看來失控後的傀大人又恢複了有條不紊,冷靜自持的樣子了。
不過,這也正是他有趣的地方。
咦?
蘇靈鑒翻了翻被褥,又掃過床榻的每一寸,就連邊角處有些淩亂的褶皺也沒放過。
她綁著頭發的紅色絲帶呢?
該不會被某人帶走了吧?
連吃帶拿,她還真是高估了暮雨哥哥呢……
赤足下地,撿起床邊的一隻紅玉簪挽了長發,露出了修長瑩白的脖頸,自顧去湯池沐浴了。
現在確實是寒冬,可美人不著寸縷也依舊不覺寒冷。殿內,獸炭熔紅,暖靄浮作春雲,十二曲屏風護著碧紋磚,磚下地龍潛走,烘得滿殿浮光暖泛,如浸醴泉。
金玲被搖響,二十六個貌美的年輕侍女魚貫而入,十個收拾打掃寢殿,十六個服侍修羅大人沐浴,托盤上盛著各色的琉璃瓶子——盛得是新製的花露和香乳,玫瑰、茉莉、夜合花花瓣、珍珠粉、織金帕子、茯苓膏、羊角梳、象牙篦子、釵環衣裙、鎏金暖爐等。
蘇靈鑒極喜歡享受奢靡。她幾番出生入死為得不就是過得舒坦嗎?
暗河是不會允許殺手耽於享樂的,恨不得讓他們時時刻刻保持警惕豎起利刃。無名者就更是殺人工具了。
蘇靈鑒很清楚,她所享有的一切都是有代價的。從小到大,暗河都在澆灌她的野心。
小到一條束發絲帶、一塊甜糕,大到一座修羅府、人人俯首跪拜。
她無疑是幸運的,卻也在這條路上丟掉很多東西。
為了擺脫蘇家的控製,她幾乎沒日沒夜地接任務,閉上眼做的夢都是在殺人。幾乎丟掉了性命,才完成了在提魂殿三官麵前許下的令狀,大家長也同意了她獨立修羅府。
身處暗河永無安寧之日,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她隻能不斷抉擇,不斷向前,不斷收攏自己想要的利益,才能活下去。
她要自由,成了所謂的修羅大人依舊危機四伏。慕家、蘇家都被她得罪了,表麵上修羅府背靠大家長,服務於提魂殿,但他們掌管著整個暗河的平衡,根本不會為她撐腰。
唯有自己還有用,還有利用價值,她才能一直享受這些,因此她接的任務也都是一等一的凶險。
她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也不在乎大家長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隻要她在一天,這修羅府就會永遠屹立不倒。
侍女個個低眉斂氣,安靜細致地做著手下的事。
浴畢起身,侍女跪捧織金錦帕,帕子早煨在暖爐上,觸膚時猶帶溫香。更有銀盆盛著牛乳調的茯苓膏,以羊角梳細細刮取,敷在麵上作養顏麵膜。
蘇靈鑒斜倚沉香木榻,任侍女以象牙篦子梳理濕發,篦齒間漏下的水珠落在炭盆裡,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爐中燃著龍腦香,將她披散的烏發烘得半乾,發梢沾著的水汽竟化作淡淡白霧,帶著香氣散去……
慕朝陽安靜地走近她身邊,看著闔著眼享受的她,安靜美好的如同畫中仙,讓這滿室的美人都黯然失色,獨她一人在晨光下瑩瑩生輝。
有一瞬他覺得這裡不是暗河,她該是在富貴之鄉千嬌萬寵長大的貴女。
他不忍出聲打擾,可是美人卻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半抬著眸子眼看他,“何事?”
就連聲音也是完全沒有戒備的放鬆柔軟。慕朝陽凜了心神,將逾越的視線收了回來,低聲回答道:“我新換了一個方子,想給大人試試。”
骨節分明的手指略帶薄繭,打開了一盒絳紫色半透明的瓊膏。
蘇靈鑒掃視了一眼,抬手捏過盒子放在鼻尖輕嗅,隨後抬眸輕輕注視著他,嘴邊掛著笑意,“和田玉髓膏、西境紫草油,天山雪水蜜這些可都是極其稀罕的玩意兒,要湊齊可不容易呢?”
她出身慕家,這些東西雖然認得卻也見得不多,不僅珍稀,炮製的功夫也十分瑣碎。
慕朝陽垂眸道,“再稀罕都不算什麼,隻要是為了大人就都值得。”
蘇靈鑒看著麵前這個像蘭花一般不僅蕙質蘭心還容貌清雅的少年。
不同於蘇暮雨的清貴冷淡令人矚目,大概是因為蘭花像草,他大多時候低調得讓人注意不到存在感。
蘇靈鑒對他的評價是好用,聽話,長得嘛……尚可。
上一個近衛為她立下汗馬功勞便自詡身份不同,開始算計她,被她料理過後,慕朝陽就接替了那個位置,現在更是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忠心不敢指望,得用不礙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