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遠進得寢宮就聞到一股極濃的藥味,用餘光瞄了一眼四周,見得服侍在鴻帝身邊的太監儘皆是一些生麵孔,連那個叫江有的圓臉小太監也不見了蹤影。
薑遠緩步上前,微躬了身:“微臣,參見陛下。”
鴻帝輕揮了手,讓捧著補品的宮女退下,輕抬了抬頭:“豐邑侯,平身。”
鴻帝雖沒有像對外言稱的中了風,狀態卻也沒有薑遠想象中的那般好,說話的氣力弱了許多,發白的發絲也更多了。
薑遠拱了拱手直起身來:“謝陛下。”
鴻帝輕咳了一陣,龍目看向薑遠:“你濟州之行,事情辦得不錯,乾淨利索。”
薑遠欠了欠身:“全仗陛下鴻福加身微臣,微臣不敢領功。”
鴻帝盯著薑遠,突然笑了:“薑遠,怎麼如今你也學會拍馬屁了,你也不過才二十一,年紀尚輕,不要學那些老臣。”
薑遠不明白鴻帝所說的老臣具體是指何人,便道:“陛下,臣不是拍您馬屁,的確是陛下運籌帷幄,早已察覺何允謙有變,微臣才能一舉將其擒殺。”
鴻帝輕擺了手,似笑非笑的看著薑遠,突然伸出一隻手掌來:“豐邑侯,可見朕手上的毒瘡?”
薑遠抬頭看著鴻帝那隻手,雖然手臂上的皮膚皺巴至極,卻是完完整整,沒有任何創傷。
薑遠卻點頭道:“微臣看到了。”
鴻帝歎息一聲:“那該如何是好。”
薑遠道:“陛下已有決斷,微臣聽命便是。”
鴻帝抬頭看向寢宮之外:“可是,有人告訴朕,挖得太深,就會傷到筋骨,你以為如何?”
薑遠也朝寢宮外看了一眼,鴻帝所指的是跪在通陽門外的方昌平等人。
先前方昌平還求薑遠進諫鴻帝‘猶過之而不及’,薑遠也同意代為轉諫,心裡實際上卻是並不認同的。
此時鴻帝既然已知方昌平等人的訴求,自己也就不必多說,反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除惡務儘,防惡瘡再生,剜腐肉雖痛之一時,但可換萬世安寧。”
鴻帝點點頭:“齊王十月初六大婚,朕已命尉遲愚領兵三萬往江南而去,剩下的由上官愛卿統率鎮守燕安。
你率三千右衛軍,守在太廟,該殺的就殺吧,如若沒有異動,待得齊王祭拜完太廟後,可發兵東宮。”
薑遠又是一怔,慰遲愚居然帶了這麼多兵馬往江南去了,江南以錢家為首的勳貴門閥要遭殃了。
且,鴻帝也是不願意等了,太子與錢皇後這塊爛肉遲早都是要割的。
即便齊王大婚之日,趙弘安與錢皇後不動手,鴻帝也要出手了,這種事要麼不動,一動就得如雷霆。
鴻帝雖老,但龍威猶在,皇權絕容不得他人來搶,兒子與婆娘也不行。
“微臣遵旨。”
薑遠原本沒打算親上殺陣,畢竟大周朝的武將很多,經驗也大都比薑遠豐富。
但鴻帝卻欽點薑遠上場,看似是器重恩寵,但薑遠卻是知道,隻怕鴻帝沒有多少真正可信之人。
文官中有太子黨,誰又知道武官中有沒有呢。
若是以前,薑遠定然會推辭,他誌不在武將,也沒有殺人嗜血的愛好。
但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弄死他,又數次行刺薑守業,還在高塘殺了三個老兵與一對無辜的祖孫,這個仇是怎麼也要報的。
所以,這旨意也接的爽快。
鴻帝又道:“你可去找尉遲耀祖,諸多事宜他會告知於你。”
“陛下,該喝藥了。”
一個太監端著一碗湯藥入得寢宮,小心提醒。
薑遠見得無有他事,也便告退出了寢宮,急匆匆的去尋尉遲耀祖。
今日已是十月初一,還有五天就是趙祈佑的大婚之日,時間有些緊迫。
薑遠出了寢宮,拉過一個金吾問清了尉遲耀祖在值房後,徑直尋了過去。
薑遠到得尉遲耀祖的值房,就見得值房外站著十幾個先字營的兵卒,將此處守得嚴嚴實實,見得薑遠過來便要行禮。
薑遠輕擺了擺手:“本侯奉旨前來尋尉遲將軍,煩請通報。”
守門的士卒聞言,連忙進去通稟,不多一會尉遲耀祖打著哈哈快步來迎:“兄弟怎的有空進宮看為兄?”
薑遠見得尉遲耀祖頂著兩個大黑眼圈,笑道“小弟奉旨前來,尉遲兄怎的眼睛都黑了,是不是去聞香樓喝花酒,被嫂夫人打的?”
尉遲耀祖搖頭苦笑:“兄弟說笑了,為兄已有一月未回家了,唉,進屋說話。”
薑遠也不客氣,邁步進了值房,就見得裡麵的一張大桌子上攤著一幅巨大的圖,圖麵上放滿了花花綠綠的小旗子。
尉遲耀祖將門關了,問道:“陛下讓你來為兄處,可是給你安排差事了?”
薑遠點點頭:“陛下讓我領三千右衛軍防守太廟,尉遲兄進宮值守已有一年餘,我來此向尉遲大哥學習,求大哥指點。”
尉遲耀祖神色一正:“兄弟說哪裡話,你何需哥哥指點,咱們共同探討一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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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遠看著桌上的巨圖,問道:“這是皇城的布局圖?”
尉遲耀祖點頭道:“正是。”
薑遠在桌子前仔細看了看,又問道:“尉遲大哥防守哪一塊。”
尉遲耀祖神色嚴肅:“陛下讓上官老將軍率一萬兵馬鎮守燕安城四門,我則率五千右衛軍將士守皇城內四門,同時先字營貼身保護陛下與齊王。
但是皇城四門中,承仁門、霞光門、宣清門都有重兵把守,崇德門則鬆馳以待,陛下的意思是,要將反賊放進來。”
薑遠看著布局圖,摸著下巴道:“關門打狗?”
尉遲愚緩點了頭:“大約是這麼個意思,隻是我不明白,咱們的兵力眾多,在皇城外就可以將反賊殺儘,為何陛下要放他們入皇城。”
薑遠輕歎道:“要給百官一個交待的,否則史官筆下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