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之時,薑遠回到書房將所有的公文整理好,很多東西都可以交接給莊長祿與戶部的官員了。
瀧河縣該處理的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關於淮州分田之事,並不是提出了辦法,就能馬上實行的。
這事兒還得悄悄的、慢慢的來乾,做到潤雨細無聲才好。
雞鳴五遍,天際泛起了一絲魚肚白,薑遠也沒再休息,過得一兩天就得去其他的縣巡狩。
趁著還有些時間,他準備上瀧河縣境內的河堤去看看。
雖然格物部的學子入格物書院時,已有不淺的格物功底,又在書院念了小半年書,但薑遠還是有些不放心。
薑遠換了身束身長衫,提了把橫刀在院子裡耍刀法,醒醒一夜未睡的迷糊。
經過這十來天的診治,右腿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長肉,雖然還不能展轉騰挪,但至少不瘸了。
不動用步法,站著耍耍刀還是沒問題的。
趙欣聽得院子裡的刀風之聲,推了門出來,見得金色的陽光之下,那舞刀的男子似畫本上的二郎真君一般英武。
趙欣看得有些出神,等得她回過神來,薑遠已耍完一套刀法。
趙欣收了心神,擺著水蛇腰上前,行了弟子禮:“先生安好。”
薑遠將刀一收,露齒一笑:“早上好,吵著你休息了?”
趙欣抿嘴一笑:“日升枝頭了,學生再不起床恐是要被先生責罵。”
薑遠看了看耀眼的日頭,笑道:“的確,在書院的話,這時候都已練完五禽戲了。”
趙欣美目流轉,問道:“先生今日可有安排?”
“一會我去河堤轉轉。”
薑遠應了一聲問道:“如若沒有什麼彆的事,明日我要去源河縣,你是隨為師同往,還是留在此處?”
趙欣卻是不語,突然伸出手探向薑遠的肩頭。
薑遠本能的抬手一擋,擋住了她的手腕,想將她的手推開。
趙欣抿嘴一笑,輕掙了掙,從薑遠的肩頭拿下一片黃葉來,笑道:
“學生不忍先生被枯葉沾身,先生何以如此防備?”
薑遠正色道:“師有師道,禮數不可廢。”
趙欣捏著那片發黃的枯葉,問道:“學生記得先生曾說,樹木落葉,要麼是為新的嫩葉讓路,要麼是為了樹木過冬。
如今才是六月,這落葉是否是給新枝葉讓路?”
薑遠一怔,眉頭輕皺,不明白趙欣想說什麼,隻是覺得她越發奇怪起來。
趙欣見得薑遠不語,盈盈行了個禮:“瀧河縣減賑災糧之事還未完全落地,學生還要多待些時日。
若是我此時離去,怕此處又生出其他變故,未免會讓先生心血徒勞,待得此地徹底平穩後,學生再趕往下一縣,您以為如何?”
“如此也好。”
薑遠輕點了點頭,允了。
趙欣想留在此處也好,薑遠總覺得與她靠得太近,有種莫名其妙的不適之感。
薑遠提了橫刀出了後宅,隨便喝了兩口粥後,在衙門前相送伍澤與夏千海。
他二人著急趕回燕安相助趙祈佑,片刻不敢多耽擱。
薑遠與杜青等人也上了馬,往河堤而去,一路上見得許多衣衫襤褸的青壯小跑著往河堤處趕。
不僅是青壯,其中還有許多老人與孩童,也跟著往河堤跑。
“這些人不像是去修河堤,倒像是去搶財寶的。”
廖發才見得這些爭先恐後往河堤跑的百姓,一臉怪異的說道。
薑遠也有些納悶,昨日這些百姓還在糧行前罵罵咧咧的,今日就這般積極,這事就透著些許奇怪。
“走,到前麵看看什麼情況。”
薑遠腿一夾馬腹抖了韁繩往河堤處趕去,還未到河堤,就見得堤下豎著一個巨大的布幔,上麵寫著:“修繕河堤招工處。”
邊上還有一行小字:距招滿人數還差二千人,招滿即止。
幾個格物部的學子在這布幔下擺了張桌子,幾個講武堂的學子拿了哨棍,將他們團團護住,整的還真像那麼回事。
此時招工的桌子前擠滿了人,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鬨。
“這等景像,也隻有咱們剛建鶴留灣時才有過,卻是沒想在這荒廢河灘也見著了。”
獨臂老李有些感慨,當初建鶴留灣招工時,也是人山人海。
“公子,你行行好,我才五十,還能乾得動,您讓我去試試。”
一個歲數明顯不止五十的老頭,點頭哈腰的站在桌前,老臉上滿是乞求之色。
負責招工的學子皺著眉:“老人家,我識字的,你可騙不了我。
你這把歲數了修不了河堤,弄出個好歹來怎麼是好,趕緊回家吧,回家種地也一樣。”
任憑那老頭怎麼求,招工的學子都不招這老頭。
那老頭挺倔,堵在桌子前不動彈,雙方拉扯了一頓,招工的學子敗下陣來:“行行,去挖土去!”
“謝公子開恩。”
那老頭歡天喜地的道了謝,在後麵領飯的地方領了個粟米團子和鋤頭,往河堤去了。
此時排隊的人群中竄出一個年不過十歲,還拖著鼻涕的男孩,牽著一個更小的孩子擠到了桌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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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工的學子眉頭皺得更緊,問道:“幾歲了?”
那男孩抹了把鼻涕:“十四…不,我弟十四,我十六!”
“你們?十六、十四?”
招工的學子揮了揮手:“去縣城領了糧回家去,你當我看不出來你們多大麼?咱這不招小孩。”
那男孩聞言咧了嘴便哭:“公子,您行行好,我們的爹娘都死了,您就讓我們去乾活吧…我們能出力…要不然我們沒活路啊…您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