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留灣的壯元溪水壓衝壓坊旁,搭有幾間竹木簡易棚子,棚子中有一個大水槽、一個大石輾子,以及一個大灶台。
這便是薑遠讓人搭建的臨時造紙坊了。
薑遠每次試製新玩意,必會親力親為,這似乎成了他的習慣了。
此時薑遠領著幾個工匠,與親自招來的五十個小學徒,正各自忙活。
蘆葦造紙的工藝並不複雜,先將去了蘆花的蘆葦杆剝掉葉子,將其浸入清水中一到三日。
如此可使蘆葦吸足水份後軟化,而後撈出再投入石灰水中堿化。
沒有石灰,用草本灰也行。
泡完石灰水後洗淨切段,加上蔥薑蒜,燒鍋起油。
呸,說錯了。
切段後用大鍋煮過後,用石碾子反複碾,將蘆葦碾得稀碎,這便是初始的紙漿了。
再將紙漿倒入水中,拿個竹簾一撈,平穩抬起後,這便就是一張紙。
一番操作下來,幾乎是一次便試製了出來。
幾個製紙匠人見得用蘆葦造紙,比他們以往用麻料、藤皮製紙的工藝還要簡單,成本也更低。
而且造出來的紙更細膩,不由得大為驚歎。
最初薑遠找他們來造紙時,他們隻道是豐邑侯閒得無聊找樂子。
又見得薑遠還帶來幾十個小學徒,心中更是一百個不願意。
匠籍雖然低下,但到底是有手藝的人。
這年月,一門手藝極其寶貴,一般是父傳子,兄傳弟。
即便收外姓弟子,也是有嚴格要求的,拜師學藝自有一套流程。
就像那磨豆腐的手藝一樣,手藝是從薑遠這傳出去的,為的是讓大周百姓都能吃得到這種美食。
所以,薑遠並不藏私。
但傳到民間後卻又變了味,有學會磨豆腐的人,招了外姓學徒,一到濾漿點鹵時,就打發徒弟去挑水。
後來還因此傳出個笑話,言稱磨豆腐沒學成,免費給師父家當了三年的驢,手藝還沒學到手。
造紙之術也與那磨豆腐差不多,這幾個造紙工匠哪願免費帶學徒。
皆暗自思量,等到了製紙的關鍵環節時,想辦法將這些小學徒支開。
又或者故意出個錯,將紙造不出來,等侯爺的興致淡了,這事就過去了。
待這些造紙匠到得臨時搭建的作坊一看,見得就三四樣物事,更確信薑遠就是一時興起,鬨著玩罷了。
豈料薑遠全程指揮這些工匠乾活,他們那些自以為不外傳的技法,薑遠連問都沒問。
就用蘆葦,加上一個大石輾子與一口大鍋,一口池子,就把紙給弄了出來。
“竟然還能如此造紙,老朽造了一輩子的紙,今日才知自己藏的那點技法,實是不值一提!”
一個年老的工匠,慚愧又欣喜的朝薑遠作揖。
與其說薑遠請他們來造紙教學徒,倒不如說是薑遠教他們造紙來的貼切。
薑遠先前見得這些工匠躲躲閃閃的眼神,又怎會不知他們的心思。
如今見得蘆葦成紙,這才讓他們心服口服。
薑遠正色道:“其實這造紙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今日本侯教會了你們此法,也望你們教好這些學徒,務必不要藏私。
手藝越藏越沒,爾等可懂!”
幾個工匠聽得這話,連忙道:
“侯爺無所不知,我等的那點手藝與侯爺所傳之技法相比,好似螢火與日月,我等怎敢再藏私。”
蘆葦製紙與麻料、藤皮製紙,在工藝上區彆極大,薑遠其實完全可以不請造紙工匠,直接教這些小學徒。
但卻考慮到,蘆葦造紙與麻料造紙的工藝雖不儘相同,卻仍有極大的相通之處。
這些造紙工匠造了一輩子的紙,各自都有些絕活的,於改良紙張也有豐富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