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薑遠早早起了床,等著萬啟明過來。
原本薑遠與萬啟明計劃半個月後再啟程,如今卻是提前了近十天。
卯時時分,萬啟明打著欽差符節,領著一大隊人馬開進了鶴留灣。
不得不說趙祈佑很夠意思,雖然知曉萬啟明主要是回去報父仇,但欽差的行頭也都給他配齊了。
什麼承奉官、監察屬官,一應俱全,還配了50個禁軍充當護衛。
那禁軍校尉,還是個熟人,不就是與薑遠一同抄苟來喜家的洪森麼,這就是好搭檔了。
薑遠就簡單多了,僅十個全副武裝的護衛,倒也帶了麵侯府旗幟,卻是收起來的。
“豁!萬兄,你這陣仗不小啊!欽差就是氣派!”
薑遠走下台階打趣著走下台階,抖了抖袍袖:
“下官見過欽差大人。”
萬啟明飛跳下馬車攔住薑遠:“侯爺,這玩笑可開不得!”
薑遠哈哈大笑:“開個玩笑,你以為我還真給你行禮啊。”
萬啟明搖搖頭:“玩笑也不能開,傳出去禦史台會將我參成篩子。”
薑遠笑道:“亂傳閒話的都是王八蛋。
對了,你不是說半月之後才出發麼,怎麼提前了七八天?昨天突然送信來,說走就走。”
萬啟明笑道:“前幾日的大朝會你沒去,所以你不知道原因。”
薑遠訝然道:“這與大朝會有什麼關係?”
萬啟明答道:“自然有關係,前幾日大朝會時,陛下設立天工監,張康夫大人被免去大理少卿一職…”
原來,前幾日大朝會時,趙祈佑設立天工監,不隸屬三省六部管轄,由趙祈佑直掌。
隨後張康夫被免去大理寺代理少卿一職,改任天工監都指揮使,授正四品銜,正式接管了煉鋼坊。
而萬啟明兼任天工監司正,等於是一個管行政,一個管技術。
萬啟明見煉鋼坊穩定運行,等得張康夫走馬上任後,與他細細交待了一番,遞了奏章申請儘快離京。
畢竟快過年了,他也不想在濟洲過年。
“原來如此。”
薑遠摸著下巴嘀咕了一句,前幾日他進宮推銷罐頭時,卻是沒聽趙祈佑說起過。
想來,在趙祈佑看來,這些都是些皮毛小事,不用事事都要找人商量。
萬啟明見得薑遠沉吟嘀咕,壓低了聲音:
“隻是我不明白,張大人完全可以兼任煉鋼坊都指揮使,陛下為何要免掉他大理寺少卿一職?”
薑遠笑道:“新鋼是國之重器,陛下可能怕張康夫分心。”
萬啟明想了想,也覺有道理,便也不問了。
但其實薑遠這話隻說了一半,另一半卻是沒說,其中的原因也沒那麼簡單。
以薑遠對趙祈佑的了解,他之所以這麼安排,卻是沿襲了鴻帝的製衡之術。
因為張家的張興已是戶部尚書,張康夫若也在朝堂中樞,則擔心外戚坐大。
與鴻帝在位時,將國舅錢恪允打發到豐驛庭,接待他國使節是一樣的道理。
不過目前來說,張家是堅定的皇權派,而新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張康夫任這個職位卻是最合適的。
既委以了重任,又讓張康夫遠離了朝堂核心。
張康夫想再回朝廷中樞,怕是要等得哪天張興告老了才行。
薑遠絲毫不懷疑,張興若告老,張康夫便會接任戶部尚書。
畢竟錢袋子得抓在自己人手裡,這也是帝王的一慣做法。
萬啟明想不到這些,是因為他是技術型官員,沒有去深想這些道道。
薑遠也不可能對他說這些事,畢竟帝王的心思隻可意會,不能言傳。
薑遠看看時辰:“不早了,出發吧,雪天路滑,爭取天黑之前到高塘。”
萬啟明點點頭,轉身就往自己的馬車上爬。
薑遠訝然道:“你不該請本侯先上車麼?”
萬啟明訕笑道:“這個,有點不方便,侯爺自己備個車。”
薑遠眉頭一挑:“怎麼就不方便了?”
萬啟明訕笑一聲:“下官賤內也要同往。”
薑遠一怔,低聲道:“你是不是瘋了,代天子出巡,你帶家眷?你不怕那些禦史弄死你?”
萬啟明見薑遠神色嚴肅,連忙解釋:
“侯爺你誤會了,我讓賤內前往也是經陛下允許的。”
薑遠道:“陛下怎會同意,禦史可不是吃素的。”
薑遠的擔心不無道理,大周的禦史參天參地參空氣,皇帝有錯,他們也敢諫諍,性子急的連帝王也敢罵。
便是撞死在金殿上龍柱上的死諫,那些禦史也能乾得出來。
萬啟明出巡帶上家眷,若被禦史彈劾定罪,輕則丟官,重則掉腦袋。
趙祈佑居然同意這種荒唐事,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麼。
萬啟明連連擺手:“侯爺的擔心我懂,無需擔心。
欽差出巡是要配醫官或藥童的,賤內在格物書院任院醫,便是以藥童的身份前往,彆人挑不出毛病來。”
薑遠皺了皺眉:“但鐘瑤是你之妻也是事實,那些禦史要挑你毛病,總能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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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啟明歎了口氣:“下官知道,隻是我想帶瑤兒回老家看看,祭拜一下父母祖宗。”
薑遠聽得這話頓時閉了嘴,萬啟明成親之時,沒有一個親人在側,拜高堂時都是對著祖宗牌位拜的。
如今他已成家立業,自要帶著妻子回鄉祭拜,難怪趙祈佑會同意,還給鐘瑤弄了隨行個藥童的身份。
薑遠不得不感慨,趙祈佑帝王心術越來越嫻熟了,既施了恩情,又堵了禦史的嘴。
說不得還會被人讚上一聲,此乃懂變通的明君。
兩人說話間,戶部的夏千海匆匆趕來,老遠就叫道:
“侯爺、萬大人,還好您們還未出發。”
薑遠斜著眼看著夏千海:“老夏,你怎麼也來湊熱鬨!”
夏千海隻當沒看見薑遠嫌棄的眼神,笑嗬嗬的拱手:
“這不是張大人讓下官陪著萬大人去萬家村麼,下官這還有陛下的聖旨…”
夏千海說著就要掏聖旨,被薑遠攔住:“行了,彆掏了!
張叔什麼算盤我還不清楚,問他要點錢他裝死,弄錢的事,他是一樣不落!他這是防著本侯呢!
走吧走吧,同去同去,省得他一天到晚擔心本侯怎麼著了。”
夏千海隻是咧嘴訕笑,他來時,張興的確交待了,到抄家環節時,一定看好薑遠。
這話張興說了三遍。
薑遠也不願與夏千海同乘一輛車,兩人若是不聊朝政,幾乎沒有話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