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公審進行了整整一天,薑遠也真的當了一天泥菩薩,連個屁都是悄悄放的。
不過,一天的時間,也隻是定了那些查有實證之人的罪。
還有許多拒不認罪的,還有得搞。
萬啟明與薑遠卻不再去管這些,讓李錦書慢慢查便是。
夜漸暮,薑遠領著學子們往驛館回返,明日這些學子,除了武韜部的要留下,其他大部分繼續回燕安。
“先生,學生有惑,可否為學生解之。”
孟學海趕前幾步追上薑遠,躬身問道。
薑遠笑了笑:“你是否對今日之判決,有異議?”
孟學海一怔:“先生何以知曉。”
薑遠邊走邊道:“我又沒聾,你們在後麵嘰嘰喳喳議論一路了。
你有何惑需解,你且說來。”
孟學海道:“先生,聖人言善是善,惡是惡,若以善待惡,善何以居之?
聖人又言,律若不嚴,民不所畏,惡無所懼,令嚴才能民慎。
萬先生與李大人今日下判,實是…”
孟學海也不敢明說萬啟明與李錦書判的不對,但意思卻是到了。
薑遠停下腳步,笑著對一眾學子道:
“孟學海的問題,想來你們也同樣想問,為師就來說說。”
一眾學子停下腳步,一臉嚴肅的圍著薑遠,靜聽教誨。
薑遠道:“五月份的時候,我落水至淮洲,當過幾天流民。
淮洲當時什麼情況你們也清楚,連草根都沒得吃,雲娘挖了根蚯蚓給我。”
一眾學子不明薑遠為何又提淮洲之事,但他這麼說定然有道理,便也不打岔。
薑遠搖頭笑了笑:“那蚯蚓又腥又澀,當時我在想要是有碗粟米飯吃,那該多好。
後來進了城,鹽店掌櫃給我們煮了粥,當時我與雲娘都不敢吃太多,大餓之下突然有管夠的粥喝,若是不知輕重,會活活撐死。
將來,你們要出仕的,你們的官會升,你們的權力會慢慢變大,在這個過程中,你們也不斷成長,為師不擔心。
為師擔心的是,你們若剛進仕,就身居要職手握重權。”
格物書院的學子們皆是出類拔萃之人,聽得薑遠這話,有許多學子思索片刻,卻是聽懂了。
薑遠又道:“咱們再說這楚洲之事,萬先生乃欽差,他有巡治之權,一個念頭就能決定很多人的生死。
但一味的追求極致的正義,反而失了本心,或本心被蒙塵。
律法之威嚴不容褻瀆,誰作惡便懲誰,這個沒什麼道理好講。
但律法也要有溫度,從無受惡之益的無辜者,此時就要網開一麵,如此才能即除惡,又能讓他人心生敬畏與感激。
而掌律法者,更應對律法心生敬畏,不要因主觀而斷,過剛則易折得不償失。”
孟學海低眉思索一番:“學生懂了。”
薑遠笑著點點頭:
“爾等定要記好為師今日所說的話,以後或許有大用,誰若沒記住或忘了,日後後悔就來不及了。
你們一旦踏出書院大門,書院就不會再乾涉爾等的因果。
切記,不要因為要滅虎,就放火燒山,燒山是要坐牢的。”
“謹遵師命!”
一眾學子齊齊躬身,孟學海與幾個學子卻是慢了一拍。
薑遠拍拍孟學海的肩:“學海,你雖已是而立之年,但你還需在書院沉澱幾年,好好念書,勿急勿躁。”
孟學海有些訝然,格物書院是三年製,但也可以一直讀,他不知道薑遠為何要特意叮囑他。
“學海自知愚鈍,定當在書院勤學苦讀。”
薑遠又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領著學子們回了驛館。
第二日太陽初升之時,薑遠與萬啟明在碼頭上,將蘇逸塵、文韜部與格物部的學子送上客船,揮手而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