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遠聽得今日就能鑄火炮,頓時大喜過望:
“那還等什麼,將泥模範抬去高爐邊!”
章老七帶著一眾學子,眾人齊心協力,將巨大的泥模範抬至兩個木架上。
彆看這隻是泥巴製成的模具,份量卻是不輕,可以想見,待鑄出炮來後,加裝上各種配件,至少數百斤。
就這,在薑遠看來還是小型火炮,離裝上明輪船所用的火炮還差了許多。
但這是實驗所用,卻是不能一上來就鑄個千斤以上的。
幾十個學子分成兩批,各抬了一個泥模往高爐方向走。
張康夫與萬啟明見得這情形,忙讓禁軍將閒雜人等趕開,隻留下必要的幾個工匠。
薑遠將外袍脫了,挽著袖子問道:“萬兄,下一爐鋼,還需多久開爐?”
萬啟明道:“快了,剛才這一爐鐵水快成了。”
薑遠回頭叫來大牛:“大牛你帶幾個同窗,按炮管口徑,製十幾個比炮管略小的實心圓鐵模!
注意尺寸,誤差不能超過十厘。”
“遵命!”
大牛已是越發穩重,當即拱手領了命。
此時,高爐上方的工作台上響起了鐘聲,這意味著鐵水已達到要求,可以吹鋼了。
工匠們在各自的崗位上,依次呼喊、確認操作指令,已是相當的嫻熟了。
薑遠見狀笑道:“張大人、萬兄不錯啊,工匠們持弄起來已是得心應手了。”
張康夫撫著胡須,哈哈笑道:“
咱們專職管高爐與轉爐的工匠,日工錢最高的有百文之多,少的也有七十文,在大周無人能及。
如今誰不想當個煉鋼匠人,就連鏟煤的民夫,都在悄摸習練,望有天能拿上高工錢。
工錢到位,誰還會偷懶耍滑,怠慢行事。”
薑遠一愣:“張大人給工匠加工錢了?”
張康夫頜首:“朝廷不差餓兵嘛,更彆提這鋼,也是國之重器之一,煉鋼的工匠自然要多拿工錢。”
“張大人英明!”
薑遠朝張康夫豎了豎大拇指,轉頭又朝萬啟明道:
“萬兄,你還得跟張大人多學學技術之外的東西。”
萬啟明隨口應道:“明淵說的是。”
薑遠見得萬啟明這般表情,就知這貨沒聽懂,傻不拉幾的,就隻能管技術了。
張康夫一上任,就給工匠漲了工錢,煉鋼坊的話語權遲早他一人說了算。
薑遠也不好點破,這事兒還是讓萬啟明自己去領悟吧。
張康夫卻是撫須微笑:
“本官與萬大人相輔相成,隻有相互請教,侯爺萬莫如此說。”
薑遠笑道:“哈,如此甚好。”
兩人暗戳戳的表達了一番自己的意見,萬啟明卻去指揮人手,清理轉爐下的存鋼池去了。
說話間,又是一陣鐘響,轉爐吹鋼完成,爐門隨即打開。
這次就不需要民夫拉著車來接鋼水了,而是讓鋼水直接流向存鋼池。
這是因為剛吹出來的鋼水溫度過高,若直接澆灌進泥模範,說不得會引起炸模。
所以,還需待得鋼水稍稍降溫後才可。
但由於現在是凜冬寒月,鋼水流到存鋼池中後,隻等了一傾之時,章老七拿著大鐵勺在鋼水中攪了下,大喝道:
“開鑄!”
早有幾個同樣拿著大鐵勺的學子,依次去盛鋼水。
原本腰微駝的章老七,此時腰杆挺得筆直,神情嚴肅無比,大聲道:
“動作要快!澆鑄要勻,務必要在池中鋼水凝結前澆灌完!”
那幾個澆注鋼水的學子滿臉緊張,手都有些顫抖。
他們知道自己在製一個什麼玩意,這叫火炮的東西能毀天滅地,是神器。
他們緊張是因為害怕失誤,他們手抖是因為激動。
“小心!穩住!”
薑遠見得一個學子手抖得不行,連忙上前與他同抓了長長的鐵勺,一起抬著往泥模範裡倒。
半乾的泥模被澆灌進桔亮色的鋼水,刹時間白霧升騰,灰色的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章老七滿頭大汗,口中念念有詞:
“祖師爺保佑,千萬彆開裂!”
張康夫見得白霧升騰的泥模,也極為擔憂:
“萬大人,這正常麼?”
萬啟明也很緊張,嘴裡卻道:
“正常的!泥模冒白霧,是鋼水過熱所致,也因此正好排掉鋼水裡的氣,減少起沙眼的情況。”
張康夫似懂非懂,卻是不問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學子們的動作。
而薑遠,索性接過那手顫得不行的學子手中的鐵勺,自己親自動手了。
鋼水的溫度極高,哪怕鐵勺上鑲嵌著長長的木柄,也仍烤得人臉麵生疼,汗如雨下。
而存鋼池裡的鋼水卻又凝結的極快,先前盛鋼水時還能如水一般攪動,慢慢的就變得粘稠了。
“加快動作!麻利點!快!都沒吃飯麼!”
章老七抹著汗大吼,他完全忘記了這些都是學子,也忘了裡麵還有個侯爺。
全然將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徒弟。
學子們也不敢吭氣,使了全身力氣持弄,薑遠也咬著牙頂著高溫,使勁盛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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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之後,存鋼池中的鋼水再也盛不動了,兩個泥模範堪堪澆灌滿。
薑遠將手中的鐵勺一扔,長吐一口氣,扯了衣衫擦了把汗,就往棚子外的雪地裡跑。
一眾學子也亦是如此。
澆鑄這活實不是普通人能乾得了的,隻覺再多澆鑄片刻,自己都要被烤焦。
“唉呀!都回來!彆站雪地裡!著涼就完蛋了!”
萬啟明見狀大急,他自從與鐘瑤相識後,卻是懂了點醫術。
知道人若從極熱到極寒,身上的汗一反,保準生病。
“走,都回棚子裡。”
薑遠深吸了兩口寒風,覺得沒那麼熱了,連忙將學子們趕回棚子,並讓他們將外袍穿上。
而章老七,雖然汗如雨下,卻是圍著兩個泥模轉不停,一寸一寸的看過去。
這麼大的火炮,他也是生平第一次鑄,萬不能出差錯。
如今的章老七,可不再是那個衣食無著落的老鐵匠。
因第一杆火槍是從他手上誕生的,朝庭軍械坊的工匠,有時都要來請教於他。
軍械坊的小官吏見著他,都得尊稱一聲章老或章爺,身份地位陡增。
這一切,都是薑遠給他的。
如今鑄國之重器之一的火炮,又交給他來乾,他怎能不小心翼翼。
這活乾好了,光宗耀祖,朝廷的史書說不得會有他一筆。
若是沒乾好,招牌砸了不說,還辜負了薑遠的信任。
而他的親傳弟子,則與幾個同窗在高爐旁鑄生鐵球,同樣也是弄得滿頭大汗。
雖然隻是鐵球,但薑遠要求誤差不超過十厘,同樣難度不小。
好在鐵球這東西鑄壞了回爐就是,火炮則麻煩了,那兩個泥模範的製作很需時間。
“老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