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之地,環境貧瘠且多山,民族衝突激烈,在這樣的環境中,竿軍士兵養成了輕生死、敢玩命、嗜殺殘忍的作戰風格。
然而,竿軍終究是人,是人便會趨利避害,就會畏懼死亡。
平日裡,他們作戰的對象多是武器簡陋、陣型散亂,僅憑血勇之氣拚殺的苗、侗等亂民亂軍。
何曾見識過蕭部太平軍這般陣型嚴整、火器犀利,不搶功、不圖繳獲,如殺戮機器般有條不紊壓上來的作戰方式?
當眾多竿軍被炸死、打死,太平軍推進至官道旁時,竿軍終於支撐不住。
剩餘士卒紛紛朝著右側河灘奔逃。
鄧紹良早已下馬,在親兵簇擁保護下,退至河邊。
此時,官道已被粵賊占據,他們正用火槍、弓箭射殺河灘上亂跑的竿軍。
鄧紹良瞧見,官道上除了陣型嚴整的粵賊,還有數十名身著平民服飾的粵賊,也站在官道邊,用弓箭攻擊竿軍。
其中有個三十來歲、身材高大的漢子,見鄧紹良望來,還朝著他哈哈一笑,旋即射出一箭。
此人正是昨日那夥桐油販子的首領,原來所謂的旅人行商,皆是粵賊假扮,意在引自己等人入彀。
可恨昨日自己竟輕信他的鬼話!
身旁一名親兵舉起藤牌,替鄧紹良擋下了那一箭。
鄧紹良穩住心神,眼見賊勢凶猛,己方三麵被圍,竿軍編製陣型大亂,無法組織有效反擊。
此刻唯有淌過河去。
隻要能進入竹林,憑借對本地山川地形的熟悉,這些來自廣西的粵賊怎能追得上?
到時再重整旗鼓,與這些粵賊好好算算這筆賬。
這般思索已定,鄧紹良不再遲疑,下令身邊親衛拋棄將旗、兵器與盔甲。
他自己也脫下官袍、官帽,胡亂套上親衛遞來的小兵外袍,朝著河灘奔去。
河灘水淺,最深處不過淹及膝蓋,隻是河底鵝卵石濕滑。
鄧紹良在河中摔了幾跤,喝了幾口河水,終是與數百名竿軍士卒一同,靠近了河岸的陡坡。
“嘡嘡嘡......”,一陣急促的鑼聲驟然響起,陡坡上的荒地裡湧出數不清的粵賊,手持火槍、弓箭,朝著河中的竿軍發起無情攻擊。
河中的竿軍瞬間倒下一片,屍體與血水將河流堵塞、染紅。
鄧紹良腦門中了一槍,一頭栽倒在膝蓋深的河水裡,再也沒能起身。
田大榜隨著竿軍退至河灘。
此時他渾身浴血,表情瘋癲猙獰,恰似掉入獵人陷阱的餓狼。
他本欲隨隊伍撤往對岸,剛踏入河水,便見對岸茅草叢中冒出眾多粵賊,對著河裡的竿軍射擊。
被圍死了!
田大榜心中大呼。
既然如此,那就與這些狗賊拚了!
他當即在地上撿起一張藤牌,呼喊狂叫,招呼周圍士卒向他靠攏。
集合數百人後,田大榜一聲大喊,率先朝著官道上的粵賊軍陣衝鋒而去。
剩餘竿軍見田大榜如此英勇,又深陷太平軍重重包圍,此時不拚命,哪還有活路?
“和這些粵賊拚了!”
“弟兄們,人死屌朝天,不死萬萬年,拚了!”
數千竿軍呼號怪叫,朝著當前的親衛團衝鋒而去。
“開火!”
“開火!”
“開火!”
親衛團的火槍手在各級軍官指揮下,冷靜的循環開火。
百來米的距離,排槍殺傷力巨大,眾多竿軍倒在這短短衝鋒路上。
但竿軍士卒此時已如瘋魔,踩著倒下同伴的身軀,不顧一切地朝著太平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