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城上遊十來裡的李家沱,本是一個長江岸邊的小漁村。
因江岸水深,適合停船,數百年下來,發展成進入重慶城長江上遊的最後一碼頭,並依靠碼頭發展成一個數千人口的小集鎮。
大量等待重慶城內碼頭空位或官府批文,方可進入重慶的貨物,便在此暫時停靠。
大年初三傍晚,榮華商行當家李竹青奉知府之命,派出數千碼頭力夫及大大小小數十艘船,對李家沱碼頭實施全麵戒嚴。
將碼頭上的集市、店鋪、住戶及停靠的船隻全部看管,不使走漏一人一船。
理由是次日上午朝廷要過大軍,不能泄露軍情。
凡敢抗命上街者,均被這群力夫棍棒相加。
真是沒處說理。
第二日清晨,被攔在屋內的居民、行商聽到外麵果然有大軍過境的聲響。
有些膽大之人,還將頭伸到門縫或窗戶悄悄觀看。
果見連綿不斷的一隊隊人馬,握槍拖炮從街麵走過。
卻不喧鬨嘈雜,隻在一聲聲口令聲中,源源不斷地向碼頭開去,登上了榮華商行早準備好的大駁船。
長江江麵上,浩浩蕩蕩地行駛著一支由三四十艘船組成的船隊。
這支船隊中,三十艘大駁船外麵用黑雨布蓋得嚴嚴實實,內部卻用木材和竹條支撐起空間,每艘可容納數百人。
前麵三艘是江麵常見的客船領航,船頭飄揚著榮華商行的旗幟。
清晨在李家沱碼頭,除何祿數人外,李竹青第一個見到的太平軍中人,就是那位威名赫赫、卻年輕得不像話的西王。
那位西王正跟著一位軍情局探子來到碼頭尋訪自己。
言語親切隨和,喜歡微笑,著裝樸素,無排場,舉止隨意但又不使人感到冒犯。
如果說與普通太平軍戰士的區彆,可能就是他騎著一匹馬,以及那股壓抑不住的旺盛生命力和能感染周圍人的自信吧。
這是蕭雲驤留給李竹青的第一印象,與何祿的描述幾乎一致。
此後兩人看著一隊隊太平軍,在各級軍官的指揮下井然有序地登上榮華商行安排好的駁船。
與李竹青常見的綠營軍開拔時喧鬨混亂的場景截然不同。
待大軍登船完畢,這位年輕的西王換上碼頭力夫的裝扮,僅帶二三十名同樣裝扮的親衛,隨李竹青登上最前方的領航客船。
而他身邊的將士們似乎都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客船船頭的茶幾旁,坐著蕭雲驤與李竹青二人。
“李兄,此番全仗天地會的兄弟幫忙,不然我們真不知如何接近這重慶城了。”
蕭雲驤望著寬闊的江麵,發出由衷的感慨。
“西王謬讚了。”
李竹青內心翻湧,嘴上卻不忘為蕭雲驤解說重慶城的曆史。
重慶城為川東門戶,與貴州、湖南、湖北數省交界,是長江與嘉陵江的交彙之處。與成都一起,合為長江上遊的政治、軍事、經濟中心,乃兵家必爭之地。
曆朝曆代都在此駐守重兵、修建城牆。
現存的重慶城牆,乃前明洪武年間由重慶衛指揮使戴鼎,在曆朝城牆上重建而成,高約數丈,設有“九開八閉”的十七道城門。
“西王,我們要攻的是儲奇門。”
“一則儲奇門是我行平日卸貨之所,在碼頭上有倉庫;二則進入此門後不遠處,即是重慶衙署及總鎮署軍營。”
李竹青將一張簡易手繪的重慶布防圖攤在茶幾上,指著上麵的地點一一為蕭雲驤講解。
“儲奇門有多少清軍?戰力如何?”蕭雲驤問道。
“因前期支援長沙,城內綠營軍被抽調大部。”
“隻留下兩千餘人留守,由一個叫王琪的參將統領。”
“前些時日知府鄭天壽聽聞貴軍進入四川後,便以此兩千餘人為骨乾,緊急征召一萬餘人。”
“再加上從附近州府緊急調來的清軍,目前城內守軍約三萬人。”
“鄭天壽將這些守軍主要布防在城南長江沿岸的城牆。”
“現在城南隻打開儲奇門、太平門、朝天門這三個城門。”
“防守重點也是這三個城門,各有駐軍兩千餘。”
“其餘守軍駐紮在儲奇門後方不遠的總鎮屬軍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