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落荒而逃,遠離那處壩子。
眼見已至中午,他們在路邊尋得一眼清澈的山泉,隨即下馬,取出隨身攜帶的乾糧,開始吃午飯。
姚福堂滿臉憤憤之色。
“這大爺也太貪心了!以前清廷對他們苛征重稅、亂派徭役,也沒見他抱怨半句。”
“咱們不僅分給他們土地,用工還給錢給糧,隻不過支付稍微晚了點,他就滿腹怨氣。”
蕭雲驤輕歎一聲。
“福堂,你這話可大有問題。咱們與百姓的關係,並非恩賜者與接受者,而是魚水相依。百姓是水,我們是魚,沒了水,魚如何存活?”
姚福堂嘿嘿一笑,不再言語。
盧嶺生用手指戳了戳姚福堂,笑嘻嘻地問:“福堂,你們苗人女子也如此厲害嗎?”
姚福堂想起剛才那神氣老漢最後的狼狽模樣,心中暗笑,繼而一本正經地說:
“那是自然!我們苗人女子不光罵人厲害,還會下蠱。你要是變心,定會穿腸破肚,不得好死。”
盧嶺生臉色微變:“那可糟了!前幾日我還在酉陽城內,跟做銀飾生意的那家苗人的女兒嬉笑了半天,最後卻沒買她家東西。她會不會記恨我,給我下蠱了啊?”
“伸出舌頭我看看。”
盧嶺生趕忙伸出舌頭。
姚福堂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板著臉道:
“嗯,以我混跡下蠱行業二十年的經驗來看,你確實被下蠱了。”
盧嶺生大驚失色,帶著哭腔問道:
“什麼蠱啊?”
“笨蛋蠱!”
姚福堂再也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盧嶺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嚷道:
“去你的,你今年才十八歲,哪來二十年的行業經驗?”
說完便要去捶姚福堂,姚福堂嘻嘻哈哈地躲開了。
兩人吃完飯後,便給馬卸下鞍韉,讓馬在附近飲水吃草。
蕭雲驤看著他們,無奈搖頭。
姚福堂生性活潑跳脫,盧嶺生則憨直老實。兩人熟絡之後,便時常這般打打鬨鬨。
左宗棠並未發笑,他一邊吃著手中的麵餅,一邊思索。
吃完一張麵餅,喝了兩口水後,他正準備向蕭雲驤請教問題,卻覺得有些彆扭。
猶豫半晌,他終於開口:“你有字嗎?不然我都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蕭雲驤平時被人稱作“西王”“大王”,左宗棠可不願意這麼叫。
關係親近些的人,如曾水源、彭玉麟會喊他“阿驤”,可左宗棠與他還沒到這層關係。
在這個時代,直呼其名一般是皇帝對臣子、上級對下級、長輩對晚輩的稱呼方式。
朋友相交,通常稱字,直呼其名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左宗棠雖算不上蕭雲驤的朋友,但前幾日他對蕭雲驤那般粗暴,蕭雲驤都一笑了之。
他雖脾氣不好,但並不愚笨,清楚太平天國其他諸王對待清廷俘虜的態度。
也明白蕭雲驤既然不想殺他,自己再怎麼作態,隻能徒增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