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賽尚阿聘請,丁拱辰往來於清軍各軍營,協助鑄炮。其間看儘滿清官員的顢頇與種種陰私勾當,而那些官員也僅把他視為技藝高超的鑄炮匠,對他的學說聽不明白,也興致缺缺。
此時的丁拱辰,回國已逾十載,年過半百。這般遭遇,令他心灰意冷。
當聽聞趙無忌提及西王對技術人才求賢若渴,甚至不惜重金聘請海外洋人時,他既興奮,又有些不忿:堂堂中國豈會無人?
隻是滿清昏聵,加之明清秉承的程朱理學輕視技術的傳統,將眾多本應閃耀人類科技史的中國人,埋沒於荒野蒿草之中。
但丁拱辰畢竟遊曆過大半個地球,見識過諸多邦國人物。他不太相信,一個從廣西山溝裡走出的賊首領,對科技能有多麼深刻的認知。
於是他與趙無忌定下君子之約。到重慶後,他並不急於拜見西王,而是先仔細研讀西王府施行的各項政策,四處探查打聽。一番了解後,他才知趙無忌所言非虛。
今日,待他看到報紙上的《權利屬於民眾》一文,文中強烈的人人平等及民本思想,讓他不再猶豫,當即求見蕭雲驤。
蕭雲驤前世當過十幾年軍人,退伍後主要從事軍事類文史研究,知道丁拱辰在火炮領域造詣極深。
他在《演炮圖說》中運用三角學計算彈道軌跡,設計“象限儀”用於火炮瞄準,開創了數學與軍事工程結合的先例;
他還提出“以勾股測高法”改進傳統測量術,提升了戰場地形測繪效率,部分技術被西方軍隊及學院直接引用。
主張建立近代兵工廠,提出火藥配方改良、炮台築造等技術規範,推動中國軍事工業從手工生產向規模化轉型。
更值得一提的是,火炮研究並不是他的全部,他對西方機械動力學,包括蒸汽機、鐵路、蒸汽動力輪船等,更有深入研究。
早在1843年,他就撰寫出《西洋火輪車火輪船圖說》,首次向中國詳細解析蒸汽機原理,並繪製早期火車、輪船設計圖,製造出中國首個蒸汽機全比例模型。
可以說,他是這個真正的機械工程大能,若生在西方,必定能在人類科技史上留名。隻可惜他生在清朝,又一心回國效命,卻隻能以鑄炮匠的身份,淹沒在史書的縫隙中了。
話說蕭雲驤帶著姚福堂與盧嶺生兩位護衛,和趙無忌一同前往西王府招待客人的驛館。不一會兒,幾人就來到驛館院子,拴好馬後,向裡走去。
走到一個房間門前,趙無忌上前輕敲幾下門,問道:“丁先生,在麼?”聽到裡麵回應一聲,片刻後,門便開了。
隻見一位五十來歲、身形清瘦的男子站在門口,他的麵孔與中國漢人有八分相似,卻有著高鼻深目的特征,正看向蕭雲驤和趙無忌。
蕭雲驤立刻上前,深施一禮說道:“小子蕭雲驤,見過丁先生。不知先生來渝,有失遠迎,請先生恕罪。”
此人正是丁拱辰。他見門口隻有蕭雲驤、趙無忌以及姚、盧兩位護衛,並無他人,心想這西王果然如傳聞般簡樸,當即作揖回禮:“老朽丁拱辰,見過蕭大王。”
蕭雲驤直起身子,笑道:“丁先生剛知天命之年,正是乾事的好時候,怎可稱老朽。”
丁拱辰見這位年輕西王神情自然親切,與他見過的眾多清廷高官截然不同,倒有泰西人的直接與利索,心中暗暗稱讚,將蕭雲驤等人迎進房間。
這是一套兩間套房,一間作客廳,一間作臥房,房內設施簡單,卻乾淨素雅。
趙無忌去驛館食堂拿開水泡茶,蕭雲驤和丁拱辰在房間的一方小桌旁坐下,姚、盧兩位護衛在門外警戒。
寒暄幾句後,蕭雲驤便直接說道:“先生,如今西軍軍工局長仍由參謀長兼任,實是無奈之舉。我想請先生擔任軍工局總辦。”
丁拱辰聞言,暗自歎氣,下意識回道:“還是鑄炮啊?”
蕭雲驤見狀,連忙擺手:“先生請聽我把話說完。待條件成熟,我會創辦一所西王府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