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定昌從彈藥箱中,抱出一顆用布裹得嚴實的霰彈,快步奔至火炮旁,奮力將霰彈塞進炮膛。
又抄起木推杆,一下一下用力壓實。
與此同時,炮手迅速將引火藥,倒入炮尾引火孔。
兩人默契配合,全然不顧身邊槍林彈雨、血肉橫飛之景,全神貫注的調整炮口。
調整妥當,倪定昌指著城外大旗下身著鎧甲的武將,沉聲道:“嘞個肯定就是塔齊布,轟死他龜兒子,給你記大功!”
炮手深吸一口氣,點燃引火線。
刹那間,火炮轟鳴,霰彈如死神鐮刀呼嘯而出。
所幸諸天神佛保佑,劈山炮並未炸膛。
城外的塔齊布,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
巨大衝擊力將他身邊七八名親兵打倒,把他砸飛出去五六米遠。
他身體在空中扭曲成怪異形狀,身上鎧甲千瘡百孔,如巨大篩子。
鮮血如噴泉般從他身體各處噴射而出,似盛開的地獄之花。
“終歸是要死在這了,唉......”這成了塔齊布留在世上的最後念頭。
倪定昌見狀,大笑罵道:“讓你龜兒子恁個囂,看死不死逑!”接著與炮手繼續給劈山炮裝彈。
此時,西軍陣中,張大彪敏銳捕捉到戰機。
他果斷令號兵吹響衝鋒號,激昂號聲瞬間回蕩戰場上空。
張大彪高舉長矛,聲嘶力竭大喊:“弟兄們,塔齊布死了!塔齊布死了!”
喊罷,他衝向城牆上一名清兵,長矛直直搠去。
與此同時,南麵傳來呐喊聲,原來是舒光富帶著百來名民兵,如猛虎般衝上城牆。
西軍士氣大振,齊聲高呼:“塔齊布死了!塔齊布死了!”
他們奮勇向前,將城牆上清軍殺死或驅趕下城,接著拿起火槍,操起劈山炮,向城下清軍猛烈轟擊。
山坡上清軍,眼見塔齊布被轟倒,軍旗被打折,周圍屍橫滿地、血流成河,宛如人間地獄。
又聽聞西軍高呼“塔齊布死了”,並瘋狂反擊,終究疑慮交加、心生怯意,敗下陣來,狼狽逃下山坡。
戰鬥漸息,關隘裡、坡地上,清軍與西軍屍體雜亂堆疊,宛如屠宰場。
關隘上,張大彪疲憊地坐在地上,胸膛如即將爆炸的火藥桶,大口喘氣。
身邊衛生兵迅速為他包紮傷口,他額頭中了一發火繩槍彈,所幸未打穿頭骨;左胳膊挨一刀,流出的鮮血染紅半邊身子。
包紮完畢,張大彪強撐精神,對未負傷的倪定昌下令:“你去組織未負傷的戰士,配合衛生兵救治傷員。”
又轉頭對一個連軍法官道:“你們安排人手打掃戰場,收集武器彈藥,統計傷員。”
接過倪定昌遞來的水壺,猛灌幾口水,這才似乎又活過來一般。
突然,他想起一事,起身走下城牆,到關門口問一名正在救治傷員的衛生兵:“溫軍法官呢?”
衛生兵沒說話,隻指了指關隘中小廣場,便又繼續忙碌。
張大彪緩緩走到小廣場上,隻見溫玉林臉色慘白如紙,無力靠在角落牆壁旁。
廣場擺滿傷員,他們經初步包紮後,暫置此處。
溫玉林胸口纏滿紗布,鮮血仍不斷滲出。見張大彪走來,他彆過臉去。
張大彪有些尷尬,坐在溫玉林身邊輕聲問道:“玉林,今天你表現不錯,傷得重不重?”
溫玉林哼了一聲,冷冷道:“我隻是戰鬥經驗少,又是個冷淡性子,卻不是怕死。”
張大彪無言以對,隻能沉默。
溫玉林轉過頭,看見張大彪頭上、胳膊上纏著的紗布,以及那血跡斑斑、多處破損的軍服,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