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地上,數門未布置完備的湘軍劈山炮東倒西歪,炮管歪在一旁,已然被打壞。
旁邊的炮彈箱被炸得四分五裂,炮彈散落一地。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具湘軍屍體。
陣地一角,一群士兵躲在夯土牆後,嚇得不敢露頭。
一個湘軍士兵緊抱受傷的手臂,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滲出,他嘴唇毫無血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強忍著劇痛。
另一個士兵則呆呆望著前方,眼神空洞,靈魂仿佛已被這殘酷戰場抽離。
突然,一枚炮彈呼嘯著飛來,在陣地中央炸開。
巨大的氣浪,將本就搖搖欲墜的土牆轟然推倒,泥土、石塊和木屑四處飛濺。
士兵們掙紮著爬起,在軍官命令下,朝著身後緩坡爬去,躲避西軍炮火。
原來,五裡牌是個比周邊高出三四十米的小坡,躲在坡後的反斜麵,能大幅降低西軍火炮的殺傷。
李元度找到躲在緩坡後的曾國荃,急切問道:“九帥,為何不貼身肉搏,讓西賊火炮失去作用?”
曾國荃麵露凶光,指著天空橫飛的炮彈罵道:“你沒瞧見嗎?一露頭就是死路一條!剛才西賊衝上陣地,被我們逼退,現在改用炮轟了。”
“我們堡壘沒築好,拉來的炮又全被打壞,隻能乾挨打。”
李元度神情焦躁:“一直這麼挨打,也不是個事。”
曾國荃指著身後:“先在這坡麵等著,西賊炮彈總有打光的時候。”
此時,太陽已升至半尺高,西軍炮火突然停歇,號角響起。
曾國荃小心翼翼探出頭查看,隻見四五千西軍,列成十數陣列,密密麻麻地向五裡牌坡地緩緩推進。
“西賊上來了,準備肉搏!”曾國荃回頭,向坡後的數千湘軍大聲嘶吼。
“湘軍規矩大家都清楚,投降西賊是死,無令撤退也是死,還會牽連家人。”
“平日你們不用種地、做工,每月卻有四兩銀子白拿,誰給的?是曾大帥!”
“你們若還有良心,就該報恩。平日講的忠義廉恥,今日可得見真章。殺一個西軍,賞十兩銀子;殺三個以上,不僅有銀子,還封官。”
“各級軍官看好你們的兵,一會衝鋒時,誰敢當稀泥巴,糠蘿卜,直接砍了!”
西軍緩緩爬上坡麵,距離隻有數十米。
曾國荃舉起火繩槍,向前開了一槍,然後手向前一揮,大喊:“給老子衝!”
約七千湘軍手持火繩槍、燧發槍和大量冷兵器,在曾國荃帶領下,如惡狼般,咆哮著從緩坡而下,衝向西軍。
西軍士兵迅速舉起步槍,槍聲如爆豆,子彈密集如雨,湘軍士兵紛紛倒下。隨軍的六磅行軍炮發射霰彈,衝鋒的湘軍死傷枕籍。
但湘軍人數眾多,距離隻有數十米,且從高處衝下,越跑越快。
在腎上腺素刺激下,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轉眼間,雙方就糾纏在一起。
人群中,一名湘軍士兵在距離西軍二三十米處開槍,反被西軍子彈擊中胸口,撲倒在地。
他身旁一名湘軍憤怒咆哮,揮舞大刀衝進西軍隊伍,砍倒兩名西軍士兵,卻很快被西軍刺刀搠倒。
數千湘軍和西軍,就在這五裡牌小高地上,展開近戰搏殺。
相比於湘軍的個人悍勇,西軍更講究陣型。
他們組成刺刀陣迎擊湘軍,縱使陣型被打散,也能三五個聚集在一起,迅速結成新的刺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