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
荼蘼香散,春事已休。秦府東閣的十二扇碧紗窗下,昨夜風雨打落半庭海棠,殘紅沾著晨露,似浸了胭脂的淚。
秦紅衣踩著青磚上零落的柳綿,正忙著卷起湘妃竹簾,收拾階前被雨水洇濕的茶具。
昀芷仙子登臨西角樓遠眺,周都三十六坊的禦道旁,楊柳已褪儘鵝黃,細葉裁成的新綠漫過人間。
秦紫衣立在回廊朱漆闌乾前,鶴紋銅壺滴漏正指向隅中。
她望著階前青玉上浮動的日影,對樓上撫弄白玉琴的昀芷仙子輕聲道:“仙子姐姐,算著時間,小公子該破龍脈而出了。”
“我倒是希望這時間能夠慢些……張聖遺跡雖然有通天的造化機緣,但也有數之不儘的危險。”
昀芷仙子指尖勾住一片柳絮,輕輕一吹,柳絮隨風而舞“其實,我是不希望你們去冒這個險的……但我又深知,不曆經一番腥風血雨的洗禮,又如何能夠成長為參天的巨木。”
龍脈。
秦無幽以五丹和文聖天書汲取先天龍氣已有兩月,而這兩月汲取的先天龍氣換算下來竟然絲毫不差那積蓄千年的浩然正氣。
“呼”秦無幽吐出一口龍息,文聖天書回歸丹田,如今修為已是踏入四境初期。
龍脈深處,太子持著一片金鱗,對著正在生悶氣的祖龍靈躬身一拜,隨後出現在秦無幽身側。
龍脈的地氣在石壁上凝結成霜,秦無幽的青玉扳指突然在黑暗中泛起血光。
脊背撞上某種溫熱的軀體,那人枯槁的手掌正壓在秦無幽雙肩之上,腐朽的檀香混著藥味漫過鼻尖。
“不必驚慌。”
沙啞聲線如枯葉摩擦青磚,卻帶著刻進骨髓的熟悉韻律。
秦無幽轉身時青銅燈盞驟然亮起,躍動的幽藍火焰映出張布滿溝壑的臉。
老人銀發如霜雪披散,可那雙眼睛,眼尾揚起的弧度,瞳孔裡流轉的鎏金暗紋竟然與聖上出奇的一致,而那張蒼老臉上的眸子中泛著與秦無幽相同的光澤。
“我這蒼老模樣,嚇到你了吧?”太子的眼中多了一絲黯淡。
“您……您是太子殿下?!”秦無幽的目光轉而落到其著裝上,這藍色龍袍,就代表著太子的身份!
“我並不喜歡‘太子殿下’這個稱呼,不如你換一個……你與我那八弟年齡相仿,不如也學他一樣喚我一聲……兄長?”一絲柔色藏於眼底,太子帶著詢問的語氣問道。
秦無幽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身軀卻下意識一拜“兄長。”
“誒!”太子突然大笑起來“你既然喚我一聲兄長,那我這當兄長的當然要有所表示。”
不及秦無幽反應過來,太子便將手中的金色龍鱗打入秦無幽體內。
“此乃祖龍靈上最堅硬的龍鱗!”
龍鱗沒入心口的瞬間,秦無幽整個脊骨爆出金石相撞的錚鳴。
他踉蹌著單膝跪地,玄色衣袍下騰起鎏金暗紋,仿佛萬千遊龍在肌理間翻湧。皮膚寸寸皸裂又飛速愈合,每一次破碎都滲出細碎金芒。
“這是…”秦無幽攥緊的指節深深摳入地麵,喉間溢出的喘息裹挾著龍吟的殘響。
胸膛深處炸開的灼痛化作寒泉,順著脊柱衝上顱頂,眼尾驟然裂開兩道金紋,墨色瞳孔裡浮出盤踞的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