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州之西,與蠻荒妖域接壤之地,橫亙著一道綿延萬裡的雄關巨隘。
鎮妖關。
關城依憑天險而建,主體是飽經風霜、浸透血色的巨大青黑岩石,牆體斑駁,刻滿了無數刀劈斧鑿、術法轟擊的痕跡,無聲訴說著千百年來人族與妖族在此拉鋸的慘烈。
關牆之上,高聳的“望妖”烽火台如同一柄刺向蠻荒的利劍,終日繚繞著淡淡的硝煙氣息。
站在台頂極目西眺,景象截然不同:關內,是南華州相對平緩的山川與隱約可見的屯田村落,雖貧瘠卻帶著人煙氣息;
關外,則是望不到儘頭的、莽荒原始的景象。遮天蔽日的古林瘴氣彌漫,怪石嶙峋如巨獸獠牙,遠處更有連綿起伏、籠罩在灰紫色妖霧中的猙獰山脈輪廓。
空氣中混雜著乾燥的風沙、鐵鏽般的血腥味、以及從蠻荒深處飄來的、帶著腐朽與生機的奇異草木腥氣,形成一種獨特而壓抑的邊關味道。
依托關牆,關內形成了一個規模不小的邊鎮,名為“止戈鎮”。
鎮子建築粗獷實用,多為石木結構,街道狹窄而喧囂。這裡是冒險者、傭兵、行商、流放者以及戍邊將士家屬的聚集地。
酒旗招展,鐵匠鋪叮當作響,簡陋的客棧門口永遠蹲著幾個眼神警惕、攜帶兵刃的漢子。
空氣中飄蕩著烈酒、烤肉、汗味和草藥混合的濃烈氣味,一種粗糲的生命力在此頑強生長。
這裡的人,眼神大多帶著邊關特有的警惕、疲憊和一絲看透生死的漠然。
一道身影,自東而來,步履沉穩地踏入了止戈鎮的喧囂。
正是自梵淨佛門頓悟破境、登臨準聖的七戒。他依舊是一身洗得發白的樸素僧衣,麵容平和,眼神澄澈如古井。
周身氣息圓融內斂,行走間仿佛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若非刻意感知,幾乎察覺不到他身上那淵深如海的準聖威儀。
就在他行至鎮中一條相對僻靜的支路,準備尋個地方略作休整時,目光卻被路邊一個簡陋的麵攤吸引。
坐在那油膩小方桌旁的是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人黑衣如墨,身姿挺拔如孤峰寒鬆,即便坐在矮凳上,也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沉凝氣度。
他正低頭看著麵前一碗熱氣騰騰的麵,似乎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
另一人則截然不同。
一身赤紅如火的錦袍,其上繡著振翅欲飛的朱雀圖騰,華貴異常,與這破舊麵攤格格不入。
她容顏極盛,眉宇間帶著一種近乎妖異的豔麗與天生的尊貴,眸光流轉間,似有赤焰跳動。
此刻,這位身份尊崇的朱雀殿主,竟也屈尊坐在這油膩條凳上,纖細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挑起碗裡幾根碧綠的蔥花,動作優雅得仿佛在擺弄最珍貴的靈藥。
七戒的腳步頓住了。
澄澈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隨即化為深切的動容。
他無需多問,已然明了。
秦兄和朱雀殿主出現在這南華州最西陲的邊關小鎮,絕非偶然。他們是在等自己!
這份情誼,無聲,卻重逾千鈞。
“秦兄……”七戒走上前,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蘊含著深深的感動與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