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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吱呀”一聲,被秦無幽從內拉開。門外站著的青衫書生,仿佛是從一幅淡墨山水畫裡踱步而出。
他身形頎長,麵容清臒溫潤,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整個人透著一股令人如沐春風的閒適書卷氣。
“叨擾了,”青衫書生含笑拱手,姿態從容,道“晚生途徑此地,見小築清幽雅致,風過竹林,彆有意境。”
“行路至此,喉間微燥,不知可否厚顏入內,討杯清水解渴?”
他的聲音溫和清朗,如同林間潺潺的溪水,聽不出絲毫修為的壓迫,卻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定力量,悄然撫平了庭院中因他突兀出現而升起的幾分警惕。
連剛被朱雀殿主牽下樓梯、睡眼惺忪的狸狸仙子,都忘了揉眼睛,好奇地睜大了圓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這個陌生卻讓人感覺很舒服的“大哥哥”。
秦無幽深邃的目光在書生身上停留片刻,側身讓開通道:“請進。”
青衫書生頷首致謝,步履從容地踏入聽風小築的庭院。
他的目光饒有興致地掠過院角那株蒼勁的老梧桐,掃過幾叢開得正好的無名野花,最後,落在了梧桐樹下石桌旁那副擺得隨意的棋盤上。
黑白棋子尚未收起,零散地鋪陳在縱橫交錯的紋路上,無聲地訴說著上一局未儘的廝殺。
“哦?弈棋?”書生眼中掠過一絲恰到好處的興味,如同文人雅士發現了同道中人,好奇地問道“不知主人可有雅興,容晚生手談一局?權當以棋代酒,酬謝這杯清茶?”
他的提議自然而然,帶著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真誠。
秦無幽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微瀾,似乎也起了些興致,簡短應道:“可。”
兩人移步至梧桐樹下的石桌旁。
朱雀殿主早已無聲地備好了兩杯新沏的清茶,茶湯碧綠,熱氣氤氳,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氣。
她牽著還有些迷糊的狸狸仙子,悄然退至稍遠些的回廊下。
棋子被重新分開,黑與白。
“請。”秦無幽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執黑先行。
書生也不推辭,探手拈起一枚黑子。
黑子在他指尖微微一頓,隨即輕輕落下,敲在棋盤天元位稍偏右下的星位上。
洛心握著那把巨大的竹掃帚,身體猛地繃緊,如同被凍結在當場。
是他!
那張清雅溫潤的臉,那雙看似平和卻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縱然隻是極其遙遠地、隔著無數攢動的人頭和浩渺雲海驚鴻一瞥,她也絕不會認錯!
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像一個真正的、迷途的書生般討茶、下棋?
“你來自南華州。”書生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般溫和。
秦無幽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對對方輕易識破自己來處也不震驚,道“這並不是一件隱秘的事。你來此,該不會隻是對我來之何處感興趣吧?”
“自然不是。”書生微微一笑,又落一子,黑棋的陣型開始隱隱顯露出一種包容萬象卻又暗藏玄機的格局。
“我對你是誰、什麼身份、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這些俗世塵煙,確實興趣不大。”
“但我對你寫的一首詩詞,很感興趣。正是因為它,我才對你這個人,也生出了幾分好奇。”
秦無幽落子的手在空中極其細微地一頓。他抬起眼,直視顏書。
“《水調歌頭》?這首詞,竟能傳到道州?”秦無幽有些疑惑。
“當然。”顏書頷首,動作優雅地端起茶杯,淺淺啜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