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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佛朝宗法會的餘韻如金色塵埃,在琉璃穹頂下緩緩沉降。
大雄寶殿內,三佛法相已隱,浩瀚佛光斂入七寶地磚的紋理,唯餘菩提蓮台流轉的溫潤光澤,以及空氣中尚未散儘的檀香與智慧氣息。
赴會諸佛菩薩、羅漢護法皆已散去,或歸淨土佛國持誦經文,或赴四方鎮守監察冥夜,偌大殿堂唯餘兩道身影。
秦無幽依舊端坐蓮台,玄衣在靜謐佛光中如墨玉般沉凝。
他並未隨眾離去,雙眸輕闔,聖府天地內景象纖毫畢現。
混沌青蓮沐浴著殘留的佛韻,蓮葉舒展,吞吐著精純的“空性”本源。
而殿內的另一道身影,赫然便是三佛座之一的彌勒佛。
“天眼通可觀本源佛性,卻難穿透重重因果迷霧,窺見未來星宿海的細微變遷;”
“天耳通可聞十方梵音,卻辨不清眾生心湖深處最幽微的歎息;”
“他心通僅能感知金禪此刻的肅穆擔當,卻觸不到佛祖那深藏的憂慮;
“宿命通如同霧裡看花,自身輪回軌跡尚且模糊,更遑論追溯萬古;”
“漏儘通……更是遙不可及,心中執劍之念如磐石,談何“漏儘”無礙?”
秦無幽喃喃自語,隨後看向彌勒佛,微微躬身,誠懇地道“還望世尊解惑。”
“你要將神通作為心境,而非將神通當做神通。”
彌勒佛不知何時已悄然立於蓮台旁,依舊是那副圓滿豐腴、笑口常開的模樣,大肚能容天下事,眉眼間流轉著洞悉一切的豁達智慧。
“心鏡蒙塵,則神通不顯;心鏡澄明,則萬法自通。秦施主,你心湖之上,可還懸著那柄‘輪回之劍’?”
“劍在手中,更在心中。斬業障易,斬執念難。晚輩愚鈍,五神通雖得門徑,卻如稚子持重器,空有其形,難運其神。”秦無幽道。
彌勒佛嗬嗬一笑,聲如洪鐘,震得殿內殘留的願力金塵歡快跳躍。
“好!知難而進,方是執劍本色。你既留淨土,便是緣法。佛門廣大,不吝法雨。”
他伸出寬厚手掌,掌心向上,一點溫潤如玉、內蘊星雲的微光悄然浮現,正是先前法會顯化、洞悉無量未來的“一切種智”!
“神通之妙,不在力強,而在用微。”
“譬如觀一滴水,可見大千世界;聞一聲歎息,可察眾生悲歡。汝且觀之,感之,莫思‘運使’,但求‘印心’。”
話音落,那點微光化作五道細流,色澤各異,無聲無息沒入秦無幽眉心!
一縷溫涼如月華的清流,浸潤秦無幽的雙眸,隨即眼前景象驟然“褪色”。
琉璃殿柱不再是實體,而是無數流轉的七寶微粒與信仰願力;空氣中飄散的檀香微粒,其軌跡清晰可見,每一粒都承載著信眾虔誠的心念;
甚至能“看”到身下蓮台,那由菩提祖樹枝乾與功德願力編織的微觀結構,以及其中流淌的、滋養神魂的智慧生機!
視野無限延伸,穿透殿牆,“看”到紫竹林中,一片竹葉邊緣凝結的晨露裡,竟倒映著整片星空的微縮投影!
一滴水,一微塵,皆是一個完整的小千世界!天眼至此,方知何為“一沙一世界”。
……
一道清澈如泉的細流湧入雙耳。
刹那間,萬籟俱寂的佛殿“活”了過來!他能“聽”到殿外金砂地麵下,地脈龍氣如脈搏般沉穩流淌的“咚……咚……”聲;
能“聽”到遠處八寶功德池中,一尾靈魚擺尾攪動功德水泛起的漣漪,那漣漪擴散的“嗡”鳴竟與某位羅漢閉關禪定的呼吸頻率完美契合;
更能“聽”到百裡外,一位跪拜在藥師佛金身前的老嫗,心中無聲的祈禱與對病中孫兒的牽掛!
這不是聲音,而是心念的波動,是構成這方天地的、最細微的法則之弦的輕吟。
……
一股暖融如春陽的氣息拂過聖府。
秦無幽無需刻意探知,心湖便自然映照出方圓百丈內生靈的“心光”。
金禪世尊端坐藏經閣,心光如琉璃火炬,澄澈堅定,心臟處是對佛祖親赴蠻荒的擔憂與肩負佛門的沉靜決心交織成的淡金紋路;
妙音菩薩於淨心潭畔漫步,心光如碧水微瀾,對佛門未來有著無限擔憂,但也有著無限期待;
一位掃地沙彌的心光則如跳躍的燭火,滿是今日齋飯可口的小歡喜與背不全《金剛經》的小煩惱……
心光萬千,或明或暗,或熾或微,皆映現無遺。他心通,自然映照眾生心光,慈悲由此生,智慧由此長。
……
一道深邃如古井的幽流沉入識海。
秦無幽眼前重新浮現出無數條交織纏繞、明滅不定的因果絲線!
屬於他自己的那條主脈粗壯昏黃,纏繞紫金龍紋,延伸向無儘未來。
其中幾處關鍵光芒大盛:葬龍脊吞噬煌煌大日的冥河、書院問心幻境中鬆開的弓弦、法會上直麵彌勒詰問時的空寂……
絲絲縷縷的支線則蔓延開去,與金禪的琉璃心光相連,與天穹劍主隕落前那平靜的目光相接,甚至與蠻荒十萬大山深處一縷微弱的鳳凰哀鳴隱隱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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