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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殿。
窗外是星辰月華俱滅的永夜，唯有聖火長城的光芒透過窗欞，在兩位對弈者臉上投下搖曳不定的陰影。
麵對道祖那近乎宣判人間終結的冷漠話語，人皇周身那磅礴的皇道氣息不再波動，反而內斂到極致。
如同暴風雨前的壓抑。
他緩緩放下指尖那枚遲遲未落的溫潤白子，目光直視道祖那深邃的眼眸。
“你總言，道法自然，無為而治。言稱天道運行，自有其軌，不可強違。”
“可動起手來，顛覆天地，弑殺同道，釋放詭異，視億萬生靈為滋養冥夜的資糧……卻是如此果決狠辣，毫不拖泥帶水。”
“於你道祖方圓而言，不論是無知無覺的凡人，還是修行有成的聖尊，恐怕都與你腳下塵埃、盤中棋子無異，皆為可隨意舍棄的草芥。”
“方圓！你……真是好手段！”
麵對人皇這誅心之言，道祖臉上那平和的假麵終於徹底剝落。
他眼中厲色一閃，不再掩飾那份積壓已久，近乎偏執的憤怒與“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高。
“道法自然，乃是順應大道而行！而陛下你，卻是在逆天而行！”
道祖怒喝出聲，聲音如同驚雷，在這殿中炸響，震得整座人皇殿都微微震顫。
“陛下總嘲諷佛門那禿驢優柔寡斷，空談慈悲卻難行霹靂手段；鄙夷儒門那書生迂腐不堪，固守仁義而不知變通。那陛下你呢？你又何曾真正看清過自己？！”
道祖伸手指向窗外那片被冥夜與內部動亂肆虐的人間，喝道“你貪圖這一時之安穩，護著這看似繁花似錦、實則不堪一擊的虛假盛世，卻要因此斷送整個世界在未來大劫中唯一的生機與根基！”
“在你眼中，這天下蒼生的命是命，那整個世界的存續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與即將到來的徹底寂滅相比，你此刻的堅守，不過是一個貪戀眼前安樂、畏懼承擔罵名與犧牲的……懦夫行徑！”
“正因為你的‘不為’，你的‘不敢’，你的‘迂腐’！我才會行此……下策！才會背負這萬古罵名，親手來做這個‘惡人’！”
“人皇猛地一拍石桌，整個棋盤上的棋子都跳了一跳，他霍然起身，威嚴如山嶽傾軋。
“你又有什麼資格？！替這天下億萬萬生靈，做出如此殘酷的決定？！誰賦予你的權力，將他們視為你所謂‘大局’下的祭品？！”
道祖毫不退讓，同樣起身，灰袍鼓蕩，周身道韻與冥夜死氣交織，氣勢竟與人皇分庭抗禮。
他反唇相譏，聲音更加高亢，“那陛下你又憑什麼？！憑什麼掐滅這個世界在輪回大劫中最後的一線希望？！就為了你對眼前這些注定要消亡生靈的憐憫嗎？！”
“可笑！”
“輪回劫！十萬年前，七帝聯手，尚且不敵那第一界界主！”
“如今天道有缺，帝路斷絕，後世再難有大帝誕生！麵對即將再次降臨的輪回劫，難道我們要像待宰的羔羊一樣，坐以待斃嗎？！讓一切都歸於虛無嗎？！”
說到這，道祖臉上浮現出癲狂之色，雙手猛地張開，仿佛要擁抱整個黑暗的世界，聲音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狂熱。
“唯有此法！讓夢魘吞噬一切，當幻夢神蝶融合整個世界，這方天地便會成為她最真實的夢境！”
“在夢境之中，天道規則將由她重塑，逐漸彌補缺憾，趨於圓滿！最終，這個世界將由虛轉實，完成涅盤！”
“而根據幻夢神蝶自身承載的記憶與編織的夢境，她便有能力……複活遠古的七帝！為這個世界，再次贏得一個元會喘息與發展的時機！這是唯一的希望！”
人皇的掌中已經有皇道龍氣在彙聚，但他的聲音依舊平穩，“這隻是一個極其渺茫的假設！”
“一個用整個現世一切作為賭注，瘋狂至極的賭局！你不能，也絕無權利，替整個天下，去賭那個微乎其微的可能！”
“即便這條路最終失敗了！”道祖周身道韻瘋狂流轉，“吞噬掉整個天地所有生機與法則的幻夢神蝶，本身也將突破極限，達到那傳說中的……帝境！”
“這個世界，依舊會誕生一尊新帝，依舊會迎來一線對抗輪回劫的希望！”
“這一線希望，無論如何，總比坐以待斃、毫無希望要強！”
“陛下，狼與羊的選擇，從未結束！吞噬掉羊的狼，才有力量去對抗外來的猛獸！與整片草原的存續相比，那些被吞噬的羊……又算得了什麼？！”
人皇殿陡然陷入寂靜。理念的衝突已至巔峰，再無轉圜餘地。
人皇緩緩吸了一口氣，周身那內斂到極致的皇道氣息開始如同蘇醒的巨龍般，一絲絲彌漫開來。
雖然受到九州氣運分散於長城的製約，依舊讓整個人皇殿的空間開始哀鳴。
“多說無益。”人皇的聲音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威嚴，“你說這人間撐不了多久，那朕問你，你覺得……你能在朕的手中，撐多久？”
道祖感受著那即便被嚴重限製，依舊恐怖絕倫的皇道威壓，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
他緩緩沉聲道：“陛下皇道無敵，宇內共尊，又得九州人族氣運加身，若能發揮十成修為，莫說老夫現在降臨於此的隻是三屍分身之一，即便是善惡執三屍合體，在陛下麵前，也確實沒有多大勝算。”
但他話鋒陡然一轉，“可惜，如今九州氣運，十之七八皆加持於聖火長城之上，用以抵禦冥夜本體侵襲。”
“陛下坐鎮於此，能動用的，至多不過五成修為！一旦超過這個界限，聖火長城氣運波動，防禦必然出現紕漏，被冥夜趁虛而入……屆時，不等我動手，長城自潰！”
道祖的身形微微挺直，屬於偽帝的磅礴氣息混合著冥夜死氣徹底爆發，與那殘缺的皇道威壓悍然對衝！
“麵對……隻能發揮一半修為的陛下，老道自信，足以撐到……人間徹底覆滅，‘蝕日’功成的那一刻！”
棋局終盤，圖窮匕見。
兩位人族至高，於此刻終於悍然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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