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光與影的交界
淩霄宗後山的日光像融化的蜜蠟，順著青石板縫隙緩緩流淌。薛成跨過城門的瞬間，肩頭的小虎突然發出幼貓般的嗚咽，爪子緊緊勾住他的衣領。他這才注意到，懷中黑貓的瞳孔正收縮成細縫，倒映著身後逐漸閉合的骷髏城門——門扉上的血色封印如活物般蠕動，將「燭龍永鎮」四字刻入石紋深處。
“終於回來了。”錢多多癱坐在草地上，胖手抓起一把帶露的青草，又怔怔地鬆開。那些草葉在他掌心留下淡淡的屍油味，混著幽冥界特有的腐葉氣息，像一道醒目的疤痕。吳強站在他身後，銅錘重重杵在地上，震得碎石子蹦進草叢，驚起兩隻藍蜻蜓——6這是現世才有的鮮活生靈，翅膀上的光斑讓他眼眶微熱。
“小心！”小幽的骨鏈突然橫掃而過，鏈尾骷髏頭的眼窩爆發出紅光。眾人驚覺時，才發現城門裂縫中滲出縷縷黑煙，在空中凝成幽冥宗護法的虛影。那虛影抬手便是一道幽火，卻在觸及日光的瞬間化作飛灰，隻在草地上留下焦黑的掌印。薛成握緊混沌劍，劍刃上倒映著自己染血的臉——左頰新添的傷疤還在滲血，卻被陽光照得輪廓分明，比幽冥界的虛影更真實。
“是鏡像殘留。”慕傾城走上前，指尖凝出一枚冰晶。她的銀發在風中輕輕揚起，發梢的雪白比在幽冥界時更顯耀眼。冰晶落在焦印上，瞬間綻開一片寒霜，將殘留的陰火徹底凍結。薛成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皮膚已恢複光潔，唯有腕間多了一道冰棱狀的淡疤，像雪地裡的殘枝，觸目驚心。
“大長老他們來了。”吳強忽然說道。
眾人轉身，便看見淩霄宗大長老帶著數位弟子穿過竹林。年逾七旬的老者身著灰袍，腰間掛著的紫金葫蘆隨步伐輕晃，正是薛成曾借過的純陽靈露。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狼狽的模樣，最後落在薛成懷中的小虎身上，瞳孔微微收縮——那黑貓正用舌頭舔著爪子，尾巴尖偶爾翹起，像極了普通家貓的慵懶姿態，卻讓老者想起古籍中“燭龍隱於微”的記載。
“辛苦了。”大長老抬手，身後弟子立刻呈上ing藥箱，“先處理傷口，再細說幽冥界的情況。”他的聲音沉穩如鐘，卻在觸及薛成小臂的赤色符文時，指尖不易察覺地顫抖。那符文此刻已淡如蚊痕，卻讓老者想起五十年前，自己在藏經閣偷看到的巫族禁術圖譜。
薛成解開染血的衣襟，任由弟子為他塗抹金瘡藥。藥汁滲入傷口時，他忽然想起幽冥界河底的白骨——那些骨架胸口的斷劍，與他手中的混沌劍竟有相似的紋路。小虎似乎察覺到他的思緒，用腦袋輕輕蹭他掌心，喉嚨裡發出呼嚕聲，像在驅散什麼不愉快的回憶。
第二節情報與疑雲
藏經閣的檀香混著陳舊書卷的氣息，讓人莫名心安。薛成攤開從幽冥界帶回的青銅鏡碎片，碎片上的祖巫圖騰在燭光下泛著幽光。大長老戴上老花鏡，湊近細看，忽然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祖巫帝江的‘千麵鏡’殘片。”他的手指劃過圖騰邊緣的鋸齒紋，“傳說此鏡能映照人心最深處的恐懼，幽冥宗用它來構建鏡像空間，果然沒錯。”
“虛空子用我們做棋子。”慕傾城將冰簪放在桌上，簪頭的碎冰中隱約可見雪璃的虛影，“他故意讓我們拿到引魂玉，故意讓我們觸發血脈共鳴，甚至故意讓我們看到他的‘陰謀’——因為真正的陷阱，從來不是破封，而是……”
“而是讓我們以為自己打破了陷阱。”薛成接過話頭，指尖敲了敲青銅鏡碎片，“就像這鏡像空間，看似破碎，實則每個碎片都能成為新的入口。”他想起城門閉合時，虛空子那抹陰森的笑容，後背突然泛起涼意，“幽冥界的封印是假的，終章之門的歸途也是假的，甚至我們現在站在現世，都可能是另一個鏡像。”
錢多多正在啃燒雞的嘴突然僵住，雞腿上的油滴在《幽冥誌》書頁上，暈開一片油漬：“薛成你彆嚇我！那、那我們怎麼確定現在是真的？”他的目光掃過藏經閣的窗戶，窗外的竹林在風中沙沙作響，月光透過竹隙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影子。
小幽忽然甩動骨鏈，鏈尾骷髏頭撞上窗戶。木質窗欞發出吱呀聲，卻沒有碎成齏粉——這是現世的真實觸感。她轉頭看向薛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至少此刻，疼痛是真的。”她說著，掀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咬痕——那是在幽冥界被火甲蟲咬傷的痕跡，此刻還泛著暗紅，“鏡像空間無法複製傷口的腐壞氣息。”
大長老點點頭，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泛黃的典籍：“根據《巫族秘史》記載，幽冥界的鏡像空間確實無法承載真實傷害。但……”他翻到某一頁，上麵畫著一個眉心有豎紋的祭師，正在用精血澆灌鏡麵，“若有人以自身為引，用巫族禁術‘血鏡咒’強行維係，便可讓鏡像擁有實體。虛空子若真是祖巫轉世，未必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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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的氣氛瞬間凝固。薛成握緊小虎的爪子，感受著那柔軟肉墊的溫度，忽然想起在幽冥界時，小虎曾用爪子拍開他臉上的血汙。如果連靈寵的觸感都是假的，那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真的？他搖搖頭，將這種荒謬的念頭甩出腦海——至少慕傾城發間的雪色、吳強銅錘上的凹痕、錢多多啃燒雞的吧唧聲，都是如此真實。
“不管是不是鏡像，我們都要繼續查下去。”薛成站起身，混沌劍在燭光下泛起紫光，“幽冥宗的陰謀核心是燭龍血脈，而我們手中最大的籌碼，就是小虎。”他望向懷中的黑貓，後者正趴在桌上，用爪子撥弄一枚火核碎片——那是從幽冥界帶出的戰利品，此刻在小虎爪下溫順得像顆彈珠。
大長老突然咳嗽一聲，目光在小虎身上停留片刻：“關於這靈寵……老夫建議暫時留在藏經閣。這裡有曆代祖師布下的正陽陣，可保它安全。”他的語氣看似尋常，薛成卻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緊張——就像小時候，他偷拿禁術玉簡時，師父眼中閃過的那抹警惕。
“不行。”薛成想也沒想便拒絕，“小虎隻認我。”他伸手抱起黑貓，後者立刻蜷進他懷裡，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呼嚕聲，瞪著大長老的眼神像在護食的幼獸。薛成見此情景，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暖流——無論外界如何變幻，這小家夥的依賴是永遠真實的。
第三節幽冥宗的陰影
幽冥界深處，虛空子站在破碎的骷髏城門前，指尖撫過新刻的“燭龍永鎮”四字。他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祖巫圖騰——那圖騰正隨著他的呼吸明滅，像一條即將破土而出的毒蛇。
“大人，淩霄宗的人已經回去了。”灰袍護法單膝跪地，護心鏡中倒映著現世的月光，“是否啟動‘影武者’計劃？”
虛空子輕笑一聲，聲音像生鏽的鎖鏈摩擦：“急什麼？”他轉身望向幽冥核心的方向，那裡的冰火巨蟒正在沉睡，鱗片間閃爍著燭龍與祖巫的雙重光芒，“你以為他們真的逃出去了？那扇門從來不是出口，而是……”他頓了頓，指尖凝聚出一枚血珠，血珠在空中化作鏡麵，映出薛成在藏經閣的身影，“而是我們種在現世的眼睛。”
護法抬頭，看見鏡中薛成正在翻看《祖巫本紀》，瞳孔驟然收縮：“大人是說，終章之門其實是……”
“是陰陽魚的另一個眼。”虛空子的嘴角勾起陰森的弧度，“當年巫族布下這局，本就是為了讓燭龍與祖巫在現世重逢。現在，他們每多查一份資料，就離陷阱更近一步。”他抬手揮散鏡麵，血珠落在地上，綻開一朵黑色曼陀羅，“通知影衛，密切監視淩霄宗的藏經閣。尤其是那個叫薛成的小子，他眉心的豎紋……越來越明顯了。”
與此同時，現世的藏經閣內，薛成忽然打了個寒顫。他揉揉眉心，卻摸到一道極淺的凸起——就像皮膚下埋著一根細針，若有似無。小虎突然抬頭，盯著他的眉心發出嘶鳴，爪子下意識地去抓那道凸起，卻被薛成輕輕握住。
“怎麼了？”慕傾城注意到他的異樣。
“沒事。”薛成搖搖頭，將小虎抱得更緊，“可能是太累了。”他望向窗外，月亮不知何時被雲層遮住，竹林的影子變得格外濃稠，像一團化不開的墨。他忽然想起大長老的話，忍不住回頭看向書架——那裡藏著一本他從未見過的典籍，封麵上印著“祭師覺醒錄”五個燙金大字，在昏暗的燭光下泛著詭異的紅光。
第四節破曉前的暗湧
深夜的淩霄宗後山，蟲鳴聲突然消失。小幽站在竹林邊緣，骨鏈上的鎮魂鈴輕輕搖晃，發出細碎的響聲。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四周的靈力波動——東南方，有兩股熟悉的陰火氣息正在靠近。
“出來吧。”她的骨鏈突然甩出，纏住一棵竹子。竹葉紛飛間，兩個身著黑衣的身影躍出，胸前的護心鏡閃著幽光。那是幽冥宗的影衛，擅長鏡像隱身術，卻逃不過鎮魂鈴的感知。
“來得正好。”小幽冷笑，骨鏈在掌心繞了個圈，“我正想試試，現世的陽光能不能燒死你們這些陰溝裡的老鼠。”她手腕翻轉，骨鏈上的咒文亮起，竟是用幽冥界的鬼火煉製的鎮魂符。影衛顯然沒料到她會用陰火反擊，護心鏡瞬間被骨鏈纏住，發出刺耳的尖嘯。
與此同時，藏經閣內，薛成正在給小虎梳理毛發。他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異響，抬頭便看見兩道黑影閃過。混沌劍出鞘的瞬間，他注意到小虎的眼睛正盯著書架——那本《祭師覺醒錄》的書頁無風自動，露出夾在其中的一張泛黃玉簡。
玉簡上的字跡已經模糊，卻仍能辨認出關鍵句子：“當祭師眉心現豎紋，便是燭龍覺醒時。然覺醒之日，亦為祖巫重生之時……”薛成的手指猛地收緊，玉簡在他掌心發出脆響。小虎似乎察覺到他的震驚，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背，眼神中竟有幾分擔憂。
“原來如此……”薛成低語，終於明白虛空子為何放任他們歸來。所謂的“歸鄉”，不過是更大陰謀的開始。他望向懷中的小虎，忽然想起在幽冥界時，無殤說過的話：“巫族的後裔，你們是來破封印的，還是來當祭品的？”現在他終於懂了——他們既是破局者，也是祭品，是祖巫與燭龍博弈的棋子。
藏經閣的門突然被推開，吳強帶著滿身劍氣衝進來：“小幽在竹林遇襲！是幽冥宗的影衛——”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看見薛成手中的玉簡碎片，以及後者眉心若隱若現的豎紋。那紋路像一道細小的裂縫，正在撕開現實的偽裝，露出底下深埋的真相。
“吳叔，”薛成站起身，混沌劍在他掌心凝結出紫色光刃，“通知所有人，從今天起，淩霄宗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是幽冥宗的鏡像陷阱。”他望向窗外，雲層已經散去，東方泛起魚肚白，“而我們的任務，就是在太陽徹底升起前，找出那個藏在鏡像背後的……”
“——真正的敵人。”慕傾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的銀發在晨光中閃爍，手中握著重新拚好的玄霜玉笛，“因為天亮之後，真正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小虎在薛成懷中昂起頭，瞳孔中的紫焰再次亮起，像兩顆永不熄滅的星辰。藏經閣外，第一縷陽光穿透竹林，落在混沌劍的刃口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是幽冥界從未有過的、充滿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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