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數日,卻恍若度過了數百年。
時間就像是一塊麵團,它沒有變多,卻是被人無限拉長。
梁勝不知在昏暗的洞窟裡囚了多久,
洞中無曆日,寒儘不知年。
他仿佛了經曆了幾個春夏,熬過了數個秋冬。
當痛苦變得更加細致,人們方知度日如年從何而來。
他自認活著的時候,並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可為何死後,卻要在這無邊地獄之中,受此酷刑?
是的,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眼前的一切,應是人死之後,才會來到的鬼域。
景國雖禁了鬼神之書,可鬼神的概念,卻始終深埋於人心。
明明沒人見過鬼神,許多傳說也隻是憑空杜撰,卻令人天生信服。
或許縱是良善之人,亦是相信,人心有時如鬼蜮。
而鬼神之說,來源於惡的概念。
知惡之人,尤信鬼神。
哢嚓。
那是鎖舌彈開的清脆聲響,牢門的銅鎖被打開,一個高大魁梧,麵目猙獰的身影走入洞窟,將渾渾噩噩的梁勝,從裡麵拖了出來。
梁勝已經分不清,對方是真的鬼物,還是戴著麵具的人。
他被麻木的鎖在刑架上,望著對方拿出血淋淋的鐵鞭,又朝著他的軀體狠狠抽打。
啪!
梁勝雙目無神,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又或是已經對痛苦習以為常。
他被人反複抽打,從一開始的遍體鱗傷,痛苦哀嚎,到漸漸的,他感知不到痛疼,對此酷刑也完全沒有反應。
哪怕對方拿著小刀,在自己的舊疤上,一次次劃開新的傷口。
鞭刑,火刑,淩遲,油潑……種種酷刑,在短短的兩個時辰內,他又重新經曆了一遍,而後才被釋放,丟回洞窟。
“他的肉身,完美的適應了妖力,普通的刑罰,已經無法令他感到痛苦了,簡直是天生的妖種!”
“嘿嘿嘿,那位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辣。像他這樣的天縱奇才,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妖兵!”
“聽說他以前還是個讀書人?骨頭怎麼比武夫還硬?”
“這你就不懂了,他與那些欺世盜名,沽名釣譽的讀書人可不一樣。真正的讀書人明心見性,雖有怒而無戾氣,雖知惡而不偽善,他們胸有丘壑,虛懷若穀,高風峻節,古來聖賢之書,即宣於口,更刻於心。”
“讀書人有這麼厲害?我以前見過那些遭瘟的文官,個個貪得無厭,膽小怕事,哪有什麼文人風骨,讀書人的脊梁,比青樓女子的腰肢還要軟。”
“所以說啊,像他這樣的才算是真正的讀書人,這種人啊,天下列國,隻怕也沒有多少。”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什麼可惜?他能來這裡,為我教的千古大業奉獻自身,何來可惜?”
“我說的可惜,是指天下這樣的人太少,要是每個讀書人都能這樣,咱們抓一個成一個,豈不早就可以一統天下了嗎?”
“……稀少的才叫人珍貴。”
梁勝躺在洞窟裡,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可他的意識早就麻木,渾渾噩噩不知歲月,對外界的感知似被剝奪。
砰砰!砰砰!
這是心跳聲,卻又不隻是一個心跳。
仿佛身體裡麵,還有第二顆心臟,在跟著跳動。
那是一顆碧綠色,纏滿妖力,滋生妖血,鮮活至極,又幽暗沉霾的妖心。
尋常的妖人,妖血流入心臟,渾濁了血脈,使人血轉變為妖血,但這種妖血並不純粹。
心是半人半妖的心,血是半人半妖的血,故而成就半人半妖之軀。
可梁勝卻是不同。
他擁有一顆,完整的妖心!
妖血聚於妖心之中,卻不流淌全身,而是化作純粹的能量,一遍遍洗滌肉體,改造神魂,直到他的身體能夠完完全全接納妖心,直到魂宮的神魂變成了妖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