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斜陽最後的餘暉,被連綿的群山所吞噬,肆意張揚的黑暗,宛如一頭龐大的巨獸,開始侵吞人間。
臥雲樓。
哦不,如今已經改名成了仙音坊。
便在漆黑的夜幕下,在絢麗的花燈中,在萬眾矚目之下,正式開業!
這幾日,多少老少爺們,真是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終於把這一刻給盼來了。
其實,以他們的身家財產,府裡也不缺丫鬟和侍女。
他們缺的隻是一個氛圍,一種意境。
這種意境,語言也無法描述,仿佛隻有青樓歌坊,才能賦予他們精神上的滿足。
黑色的夜裡,薑峰黑著一張臉,一動不動的站在仙音坊門口,宛如一尊沒有生機的雕塑,靜靜的看著人來人往的大門。
往日裡倒沒覺得,如今看著麵前的仙音坊大門,更像是在看一頭吞噬人心欲望的猛獸。
此時此刻,他似乎有些理解江鴻當時的心情了。
被人強行拽來喝花酒,確實是一種不太舒服的體驗。
“怎麼站著不動啊?走吧。”
聽著旁邊的催促聲,薑峰沉默了半晌,而後深深的歎息道:“郡主,我說過很多次了,我真的……”
身穿青色錦袍,頭戴白玉發冠,正是女扮男裝的安寧郡主。
此刻,她手持一柄白色折扇,對著薑峰笑道:“彆跟我裝模作樣的,這裡又不是青樓,你怕什麼呀?”
我怕你爹知道了把我拉去砍頭……薑峰心中暗暗吐槽,可表麵上卻是義正言辭的說道:
“卑職不是怕,而是卑職身為不良人統領,自當以身作則,勤修武道,豈能與這些文人騷客一樣,在此吟風弄月,聽曲暢飲,使光陰白白流逝於此?”
安寧郡主敲了敲手上的扇骨,點頭道:“這番話說得倒真是慷慨激昂,情真意切,若非我早就調查了你的過往,隻怕還真就被你蒙騙過去了。”
薑峰:“……”
他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安寧郡主唰的一下,展開折扇,堵住他的話口,而後說道:“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心虛,心虛就是真想來。”
薑峰沉默。
他歎息一聲:“那卑職不解釋了。”
安寧郡主笑了笑:“不解釋,就是承認本郡主之前說的了?”
薑峰緘默不語。
他忽然發現,自從這位安寧郡主來了雍州城以後,他無語的次數是越來越多了。
“哎呀,來都來了,不得進去體驗一下?你應該知道,這裡現在是我四堂兄的產業,裡麵的歌姬舞姬,可都是經過精挑細選,悉心調教出來的,可不比長安那邊差多少。”
安寧郡主循循善誘:“你要是真想留宿,本郡主也可以替你安排。”
考驗,一切都是考驗!
薑峰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轉頭看著眼前的安寧郡主,下一刻,臉上驟然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
“沒想到,卑職偽裝了這麼久,還是被郡主看穿了。既然如此,卑職索性就不裝了!我攤牌了!不錯,我確實常去青樓,喝酒,聽曲,留宿,這些我都做過!”
“我就是一個風流成性,放蕩不羈的俗人!”
“郡主,我承認了,您,滿意了嗎?”
安寧郡主眨了眨眼,看著眼前忽然變得有些陌生的薑峰,緊接著皺了皺眉頭。
可未等她開口說話,薑峰便搶先一步說道:“今夜就到此為止吧,卑職向來不喜歡跟彆人一起來,那樣有損卑職好不容易豎立起來的好名聲,所以這次卑職就不進去了,公務在身,就先告退了。”
說罷,他直接縱身一躍,跳上了街道旁邊的屋脊,瀟灑離開。
安寧郡主站在原地,臉色驟然變得陰沉下來。
“廖叔,把他給我抓回來!”
一道黑影在不遠處驀然消失,自然是一直在暗中守護安寧郡主的廖敬。
作為超凡武夫,他的力量和感知,自然遠遠超過薑峰。
當下接到命令,便立即朝著薑峰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然而。
一刻鐘後,廖敬卻獨身一人,回到了安寧郡主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