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卿卓一臉肅然,喝道:“張庭芳!你私通西洲國,三番五次向其國君密信告知我朝軍機國事,你知罪嗎?”
張庭芳輕輕一笑,環視馬上眾人昂頭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左相,郇熾,又何必惺惺作態呢?”
另一文官正是郇熾,與張庭芳政見不合,已明爭暗鬥了數年,見張庭芳仍是一臉正色不由斥道:“你這叛賊!你若不是通敵西洲國,又為何要奏本聖上削減他們的納貢?”
張庭芳哼了一聲:“此事你等豈會不知?西洲國已連年納貢十餘載,且所獻財物愈來愈多,卻為何所供禮單與入過國庫的單子大相徑庭?那多餘的財物俱都到了何處還要我一一點名麼!
我奏的本子也隻是要減了西洲國的貢,隻因他國曆年來佯裝順服,卻暗自聯通其餘小國,已然募兵數十萬,再若加大納貢之量,恐是要對我朝不利。我張庭芳如此奏本俱是出自一片忠心,何來叛國通敵的罪名?”
“張庭芳,你的話太多了!簡直胡言亂語!”左卿卓臉色陰沉,轉頭道:“郭將軍,還不將他拿下?”
左卿卓身旁的武官乃是禁軍的正將軍郭渡山,此刻左相發令不敢不從,吩咐身後道:“廉勤文,卸了張庭芳的官帽,上了鏈子拉回軍營聽候發落!和連縱,你領人進了張府,無論男女老少全數綁了,也一並帶回!封力,你帶上馬車去將張府值錢的物件全數收了,送至左相府上封存!”
三員副將翻身下馬,一隊將張庭芳上了鎖鏈,一大隊兵士與一眾車馬則進了張府。
張庭芳見了哈哈大笑:“我府上可沒有那些個西洲國的貢品!”
“掌嘴!”郇熾嘶聲大叫。
廉秦文手持一柄手掌寬的黑亮鐵尺,低聲道:“張大人,得罪了!”
隨即劈劈啪啪之聲密集響起,張庭芳麵腮紅腫、滿口流血,已然講不出話來。
不一刻和連縱急急跑出,拱手道:“啟稟宰相大人、將軍,這張府之上僅剩下張夫人一人……且她……”
左卿卓冷麵問道:“她怎麼了?”
和連縱低頭黯然道:“她已懸梁自儘了!”
左卿卓灰色的長眉擰在一處:“其餘人呢?”
“應是……早便逃了。”
郇熾啊呀一聲,馬鞭在空中猛的一揮:“咱們來遲了一步!”
“咱們豈止是來遲了一步?”左卿卓看了一眼正在冷笑且眼含淚水的張庭芳,眯眼道:“張大人神機妙算,早已預料自身難保,已然遣散了仆人家眷。
不過如此也好,郇大人,你將張府之人擬個明細,能捉的便捉,尋不到的便由他去吧。不過張大人的一雙兒女不可輕易放過……”
呼啦一聲響,張庭芳手上的鎖鏈兀自顫動,原是自懷中掏出一遝紙張拋灑空中,上麵滿是密密麻麻的賬目。
左卿卓一見之下臉色驟變,連忙道:“快將這些紙張收了!一張也不能遺漏交於我手!”
秋風四起,漸漸吹散晚霞殘縷。
左卿卓在偌大的庭院之中,負手靜靜地看著兩輛平板馬車發呆。
上麵雜七雜八的堆疊著一些字畫和破舊古籍,除此之外還有幾捆錦緞和一根玉如意,上麵禦賜的封紙還未揭開。
“這便是張庭芳全部家當?”左卿卓一臉狐疑之色,斜眼看了看郭渡山麾下的副將封力。他是個矮壯的漢子,且不善言辭,聽宰相有此一問臉上不由青筋暴起,拱手大聲道:“正是!”
左卿卓嚇了一跳,斥道:“你叫嚷什麼!張庭芳為官二十餘載,且從二品便當了七八年,府上竟隻有這點破爛貨?”
封力心知他的意思,稍稍緩了緩語氣:“正是!收繳之時宰相家的鄭管事一路跟隨,什麼值錢、什麼不值錢他懂得很。便將那些個不值錢的全數扔了,剩下的這些勉強還算值錢,末將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送到此處由宰相大人查驗。”
“鄭通!張府各處都搜過了?”
“犄角旮旯、角角落落,就連那女眷的聽雨軒都一一看了……”鄭通個子中等,生得極為瘦削,樣貌也頗為普通。
不過一身藍杉拖地修剪的極為考究,袖口那處繡著大朵的牡丹,腳上那一雙皂角靴子竟是皮製的,鞋尖那處隱約看出各繡著一隻蒼鷹。講話之時一雙細眼極為靈動,一見之下便知此人極為機靈。
左卿卓待要發話,一人不知自何處而來在其耳邊輕輕低語了兩句。
左卿卓點點頭輕輕一擺手,轉身走了兩步又轉身道:“這些物件先行送到戊字庫房存放,待張庭芳的案子結了再行處置!”
夜半三更,半月當空。
一行人馬緩緩到了左卿卓府宅的西門之外。
門內有人開了小窗問道:“和武莊莊主薛東來?”
門外八人身著大氅,頭戴鬥笠遮麵,此時已同時下馬。
一人應道:“正是在下!煩請鄭管事通稟大人,有勞。”
那人吱呀一聲打開雙門,鄭通伸頭環顧了四下,隨即一臉笑意:“薛莊主,咱們都是老友了不必通稟,大人已經等你多時了,快些進來。”說罷身子一側,將八人讓進院內,又差下人將八匹馬牽到馬棚。
薛東來上前低聲道:“今日來得匆忙,也未備些薄禮,還請鄭管事海涵。”
“薛莊主多慮了,大人急著見你們父子是有要事,這個不打緊!”鄭通拍拍薛東來,領著二人來到左卿卓藏在幽深紫竹林中的書房便悄然退了。
左卿卓正坐在一盤玉石象棋前舉著一枚馬棋遲遲不願落下,身邊則有一個黃銅製的小火爐正冒著紅彤彤的火光。
薛東來與薛真鐵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等了盞茶的工夫,左卿卓這才將馬放下,卻故意避開了將軍之棋。
“東來,許久不見,風采依舊……這便是真鐵?好!好得很!不愧是薛東來的兒子!”左卿卓用手一指,示意兩人坐在對側。
“真鐵見過大人!”薛真鐵拜過之後站在薛東來身後。
“大人,您肯喊我前來相見,我薛東來頓覺受寵若驚!”
“東來,仁弟!你見外了!”左卿卓不動聲色,眨眨眼道:“若不是有了棘手之事,我斷不會擾你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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