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九心下起疑,江湖中人對五毒教極為忌憚,且將其列為旁門左道,常做些離經叛道之事,且禿頭道士所煉製丹藥是為喂養大王蜈蚣,所剩多少暫且不講,卻為何為了我這生人舍得給我吃了。
想罷故意問道:“大王蜈蚣守著煉丹爐近十年,這丹藥如何能存到現今?”
那人知道天九起了疑心,隨即道:“你也莫要誤會,這十年來我從未再見過旁人,今日見了你那是又驚又喜。你我雖是不識,但我苦等十年,終有人傾訴那簡直是天大的福氣!因此怎會眼睜睜看你死了?
大王蜈蚣雖是厲害,也頗有些靈性。不過畜生便是畜生,這些丹藥隱在煉丹爐底下金盒之中,它非但難以發覺,便是知曉且有百足也無法開啟,因此這些丹藥才可保存至今。”
天九自然知曉孤寂的滋味,不過此人所受冷落之苦更為難熬,若換做旁人怕是早便心灰意冷而死。
想到此處歎了口氣道:“你可忍受孤苦熬過十年之久,在下極為欽佩,多謝兄台救命之恩。”
那人聽了低低抽泣了幾聲:“確實,我這十年當真孤苦伶仃,夜中時時都有尋死之念,隻是不見我教中人終是不死心。你可知昨夜我發了夢,夢到我家藍妹被一頭龍首豹身的神獸銜來與我重逢,這夢栩栩如生,便如真的一般。
想不到今日當真應驗,你竟一人斬殺大王蜈蚣,豈不是比那神獸還要厲害?如此一來,我便可自此出去與藍妹相逢……”說罷嚎啕大哭,囈語一般的道:“造化弄人!世事無常……藍妹!我好苦!若不是師命難違,倒不如早早身死,下去陪你……”
天九聽了心中亦五味雜陳,輕聲道:“兄台情深義重,不過數十年後大家又可在陰曹聚在一處,也不要太過傷心。待我傷好之後便帶你過了繩橋,再將她好生安葬。”
那人漸漸止住哭聲,啞聲道:“賢弟講的是,還未曾問你姓誰名誰,為何便到了此處?難不成也是為了大王蜈蚣而來?”
天九見其言語真摯,也不願有意欺瞞,沉了沉道:“我也是中原人士,叫我天九即可。之前曾在一神隱門派之中以殺人為生。現今對殺人之事漸漸倦怠,便私逃此處。
昨日在拒狼峰修煉之時突發奇想,這才飛渡而來。想不到竟尋到樹洞,繼而進到石洞之內與這些個蜈蚣精死鬥。想來俱是我無事生非、自尋死路。兄台,我隻知你乃是五毒教中人,敢問尊姓大名?”
那人聽了沉吟半晌才道:“我乃是五毒教第十三代大弟子白依唫,我口中的藍妹乃是我家師妹藍姍悠,來此之前師父為避嫌為我二人主了婚,我二人……”講到此處好似記起某事又哽咽數聲,這才又道:“做了五個月的夫妻,死之時已有了身孕……”說罷又默然流淚。
天九惋惜道:“可惜……藍女俠為救你失手墜下,足以見得你在她心中之重,便是拚死亦要下洞助你。”
白依唫聽了輕聲笑了笑:“我們自小一同學藝,乃是青梅竹馬之情,她之心我自然明了。隻是身為男子不能保她周全當真該死!”頓了頓又道:“據我所知,中原之中以殺人為業的黑道魔教屈指可數,最為厲害的當屬天罡。”
天九心下一動,問道:“你也知曉天罡?”
白依唫長歎一聲:“實不相瞞,我五毒教與天罡之間有著莫大的乾係,我此次來尋大王蜈蚣,也是師父受了天罡的委托,要大王蜈蚣之毒煉製一種獨門解藥。”
天九吃了一驚,脫口道:“竟有此事?!既如此,你也該猜出我便是天罡逃出的……”
“賢弟莫要多言……”白依唫截口道:“我知你處境極為凶險,若不然你也不會輕易進洞,將性命當做兒戲。天罡之事極為隱秘,知曉愈多凶險便愈大。”
天九無奈笑了笑:“白兄,你以為我逃離天罡之後可活多久?無非是活一日算一日,早早晚晚要落到他們手中。當時殺了倒算是快活,隻怕是他們不肯輕易殺我,用儘法子令我生不如死……似我這般,還怕些什麼?”
白依唫哦了一聲:“你講的也對,天罡之事乃是師父酒醉之時無意間提起,酒醒之後便後悔不已,唯恐為我招來災禍。
我們五毒教與天罡之淵源應是已延續幾代教主,與我教來往的天罡中人從未以真麵目示人,他隻是自稱天手魔醫,依我看也隻是個虛假之名罷了。每隔數月他便尋到師父以重金討要蠱蟲、毒藥及解藥。”
天九聽到蠱蟲二字,不由得一個激靈,脫口道:“噬心蟲?”
白依唫怔了怔才道:“的確有此蠱蟲。大王蜈蚣之既可煉製至上毒藥,亦可作為蠱蟲解毒之藥。普天之下,也唯有它可殺死噬心蟲。不過解蠱之人也是九死一生。”
天九哈哈一笑:“這噬心蟲我體內也有一隻,不過已然死了。”
“這!這絕無可能!噬心蟲無人可醫治,乃是五毒教秘寶之一,你……”
天九淡淡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隻需知曉,治我之人已然駕鶴西去,他的法子乃是以蟲治蟲。”
白依唫啊了一聲,擊掌道:“這法子……這法子當真高妙啊!我五毒教驅毒蟲數百年,竟未想到以蟲治蟲的高招,救你之人真乃神醫!”
天九想起文昌虎慘狀唏噓不已,暗道不知文家姐弟如今過得如何,待有時機定要回翠屏障瞧上一瞧。
卻聽白依唫又道:“吉人自有天相,你自天罡逃離至今,且還能在此殺死大王蜈蚣與我結識,這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我勸賢弟今後定要惜命,你這條命已然不屬你一人,應是於這世上大有用處。”
天九聽了哈哈大笑:“老天要我這殺人之魔又有何用?不對我天打雷劈已然是打了瞌睡。”
白依唫嗨了一聲道:“賢弟這是哪裡的話?你在天罡殺人乃是迫不得已,便如彆人手中刀一般,殺人的乃是天罡,你也隻是沾了血腥罷了。但凡逃離天罡便是重獲新生,好似再世為人,老天爺又怎會再去計較那些之前之事?”
天九稍一思量道:“白兄勸人之語當真恰如其分,我雖明知此生再難洗淨,不過聽你之語仍覺前路有光,心中有片刻如釋重負之感,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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