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忽一臉狐疑之色,盯著金昭看了半晌才喏喏道:“你當真要放我回北夷?”
金昭負手而立,眼中散出堅毅之色:“不僅要放,還為你配良駒一匹,肉糧一宗,保你順利返回北夷之地。”
紮忽恍似做夢一般,他心中很是明了,之前他對雁歸城百姓極儘摧殘之能,按常理講便是被金昭千刀萬剮都不為過,如今卻輕易將他放了,這簡直匪夷所思。
又或是其中藏著巨大謀略自己不曾察覺,不過此刻唯恐金昭隨刻變卦,也容不得他胡思亂想,脫口道:“好!咱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不知王爺何時放我?”
金昭淡淡道:“你願何時走便何時放。”
紮忽粗略一想,若是白日裡趕路極易被人追上,倒不如夜半三更趁夜幕遁走,便是金昭反悔再要追回也不是那麼容易之事,想罷道:“我今夜二更時分便走。”
金昭知他想要趁夜而行,躲人眼目,不過他已下定決心放他,何時走又何須計較?隨即答應紮忽,而後轉身出了牢獄。
一路之上天九並無言語,金昭站定後笑問道:“你因何不問我為何輕易將紮忽放了?”
天九站在金昭身後五尺之地,隻因昨日占了一卦,好似那處應有些變故,卦象吉凶未知,方才還沉浸在書庭彆院思緒當中。
金昭突地一問倒令他微微失神,頓了頓才道:“紮忽五千大兵咱們生擒了近千人,殺了他並無好處,倒不如將其放了,由北夷朝廷將其殺了,令他手下兵士氣餒,也好招降。這是其一。
其二便是,他並未發覺咱們隻兩千兵馬,可令他回北夷之後將雁歸城已有五千守兵的消息帶回,那北夷國皇帝若不是傻子,便不敢輕舉妄動。
再者,王爺提出講和條件,隻要北夷放回已毫無用處骨烈機便可相安無事,如此一來便好似與你締結條約,起碼一兩內再無戰事。
這期間,王爺大可築高牆、廣積糧,足可使雁歸城中兵強馬壯,到那時便是北夷發覺這乃是緩兵之計,對雁歸城也定然難以下口,王爺反倒可依托雁歸城,出兵北伐,開疆擴土便指日可待。”
“哈哈,我隻心思全數被你馬青看穿,當真令本王冷汗夾背!莫不是你鑽到本王心來逛了一遭?”
天九見金昭麵上竟當真閃過一絲懼意,不由輕輕一笑:“王爺當真說笑,末將隻是胡言亂語罷了,若是與你心思不謀而合隻屬巧合,莫要深究。”
金昭無奈搖頭,喃喃道:“隻可惜我小小西洲留你不住,若不然待我卸任之後由你任鎮北王,那北夷國豈不是囊中之物?”
天九經此一戰才發覺,與自己在天罡所殺之人相比,沙場之上才屬人間煉獄,隻一日不到,北夷兵便被殺了三千餘人。
他馬上持槍殺人便如草芥,比之前接單殺人還要無趣,這幾日回味起來更是乏味,再要如此下去,那天罡反倒成了良善之輩,因此隻願早日見到骨烈機,無論身世能否查到也要速速離開軍營。
想罷一臉頹然道:“之前我便是厭倦殺人才離開中原,想不到跟隨王爺之後這場血戰,竟比我上半生殺人還多……”
“你殺的乃是該殺之人,那些俱是敵兵,殺得愈多家國百姓便愈是仰慕,敵國之人愈是膽寒,千百年之後那可是流芳百世的大英雄,何須自覺多了負罪?”
天九無奈一笑:“我之身世尚不明朗,更不願後世之人對我有所品評。便是中原戰神李仲元,他屢戰屢勝,殺敵數十萬,到頭來還是要被皇帝滿門抄斬,再過幾十年,眾人隻知他通敵叛國,乃是千古罪人,誰還記得他叱吒戰場之時?”
金昭長歎一聲:“一將名成萬骨枯,流芳百世的的確少之又少,你講得頗有些道理。不過本王身為臣子,便是皇帝要我死,也不得不死。
因此若不死,便還是要為國殺敵儘忠。你誌不在此我也不便強留,待我將鎮北軍發展壯大便去中原尋你,到那時還需你多加照料。”
“照料?我從不會照料旁人,不過在中原我可保你死在我之後。”
金昭哈哈一笑:“好的很,那本王隻好祝你長命百歲。”
二更天時,寒風已停。
紮忽被八名看守押至城外,這才撤去了鐐銬,等他上了馬一路向北而去,又待了片刻紛紛叫道:“紮忽逃了!紮忽逃了!”
紮忽以為金昭變了卦,急忙手打快鞭,馬兒吃痛在夜色之中狂奔,耳邊風聲呼嘯,凍得他咬牙切齒,一夜未敢停歇,終是在天明之前到了池哈城下。
城上四個守兵眯眼一望隻見來人一臉風霜,又聞聽此人罵道:“還不趕緊為本將軍開城門,瞎了你等的狗眼!”
守兵這才看出來人乃是紮忽,麵麵相覷之後已知此番乃是大敗而歸,且隻剩下將軍一人,戰戰兢兢的打開城門,紮忽一臉陰沉縱馬躥入,直奔將軍府而去。
將軍府上一片靜寂,下人方才打開府門,隻見紮忽怒氣衝衝下馬而來,不由驚道:“將軍,凱旋而歸為何不早些知會一聲?”
紮忽邊走邊張開蒲扇一般的大手,啪的一聲打在下人麵上,直將他打得滴溜溜亂轉,眼前一片昏天黑地,張口吐出兩顆黃牙。如此也不敢喊痛,趕忙跪倒在地隻待紮忽進了府上。
一時間,將軍府上一片嘈雜,上上下下均知道將軍歸來,且是吃了敗仗,幾個夫人喬裝打扮一番一同去了廳裡伺候。
紮忽已然大馬金刀坐在那處,最近新娶的五夫人正在一旁小心翼翼斟酒。
幾個夫人見了麵上一僵,對紮忽行禮之時卻是喜形於色。
紮忽頭也不抬,兀自扯了一條羊腿狠狠撕下一大片筋肉邊大口咀嚼邊罵道:“他媽的,此番老子吃了敗仗,死了數千兵士,如此大罪去見聖上便是死路一條!
你們幾個全數聽好了!運氣好些的話,這將軍府還能活人,若是運氣不好,你等一個也跑不掉,統統下去陪老子!”
幾個夫人聽了哭哭啼啼,唯有五夫人極為平靜,依舊為紮忽倒酒。
紮忽看著五夫人哈哈一笑:“你不怕死麼?”
五夫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冷冷道:“將軍若是去了,我定然要先被她們合力扔進井中淹死。不過如此一來,我便是第一個下去陪將軍的,因此我才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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