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三位師兄久等了。”穆楓聲音沉穩，將托盤輕放在檀木長案上。
青瓷碗與桌麵相觸，發出清越的脆響。他先給青玄子遞上一碗，“師兄請。”
接著是洛遠山、了覺大師，每人兩份，玉色羹湯在燭光下泛起漣漪。
銅爐裡的檀香嫋嫋升騰，與素心白蓮盞的清香在大殿內交織。
穆楓剛將羹湯送到唇邊，忽聞殿外傳來環佩叮當聲，緊接著一道清冷嗓音穿透夜幕：\"幾位好雅興啊，咦——這味道是？\"
話音未落，青玄子已疾步起身，寬大的道袍帶起一陣風，將案上燭火都晃得微微傾斜：\"師妹來了！快請上座！\"
他眼中閃過驚喜，又帶著幾分期盼，轉頭衝穆楓使了個眼色：\"還不快給靜宜師太備上！\"
隻見簷下走來一位身披月白袈裟的中年尼師，手持白玉拂塵，額間一點朱砂紅痣如血。
她蓮步輕移，衣角繡著的千手觀音像隨動作若隱若現，正是慈航靜齋的塵世代言人靜宜師太。
穆楓急忙起身，木椅與青磚摩擦發出刺耳聲響，他躬身讓出座位時，瞥見師太袖口處暗繡的金鈴，隨著步伐輕顫，卻未發出半分聲響。
\"倒是老身唐突了。\"靜宜師太淡淡一笑，目光掃過案上的羹湯，瞳孔微微收縮，\"素心白蓮盞...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重聞此味。\"她優雅落座，白玉拂塵輕輕點在膝頭，動作行雲流水，儘顯佛門宗師風範。
穆楓將最後兩份羹湯推過去。
四人動筷時，殿內唯有羹匙輕碰碗沿的脆響。青玄子微閉雙眼，喉結滾動，臉上滿是陶醉；洛遠山則是狼吞虎咽，胡須上沾著羹湯也渾然不覺；了覺大師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才緩緩入口，渾濁的老眼中泛起欣喜的神色。
\"穆楓，\"青玄子放下碗，指尖還沾著瑩白的羹湯，\"你是如何習得這失傳已久的絕技？\"
穆楓將在天海武大與張昊打賭的經過娓娓道來，略去賭約細節，隻說機緣巧合得到《武者膳食》。
話音未落，靜宜師太手中的羹匙\"當啷\"一聲撞在碗沿：\"當年炎煞派覆滅時，膳道典籍儘數焚毀，沒想到...\"
她望向穆楓的目光，像是透過他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洛遠山一拍大腿，震得案上燭火搖晃：\"天意！這必是天意！\"他轉頭衝穆楓豎起大拇指，\"小子，好好學！將這膳道傳承下去，也算是為武林立了大功！\"
穆楓在心底暗自冷笑，麵上卻恭敬點頭。
正要接話，靜宜師太突然放下碗，白玉拂塵重重掃過案幾：\"此次極陰姹女派突襲大林寺，諸位可聽說了？\"
她語氣驟然轉冷，袖口的金鈴終於發出一聲清響，驚得梁上棲息的夜梟撲棱棱飛走。
了覺大師雙手合十，念珠在指間快速撥動：\"阿彌陀佛，幸得小徒吳小凡以天雷八音抵擋，更多虧穆師弟尋得玄鐵木魚，才化解了危機。\"
他說罷，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穆楓，渾濁的眼珠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洛遠山猛地一拍案幾，震得青瓷碗裡的羹湯潑濺而出，劍眉幾乎擰成了死結：\"梵天咒音自千年前起就被般若寺的《天雷八音》克製，就算她們閉關十年，也絕無可能......\"話音戛然而止，他喉結劇烈滾動，顯然被這個反常現象驚得難以自持。
靜宜師太的白玉拂塵無意識地摩挲著案幾，檀木表麵被劃出細微痕跡。
她輕抿嘴唇，眉間的朱砂痣隨著思索的動作微微顫動：\"貧僧的暗樁傳回消息，此次姹女派演奏的並非舊曲，而是......\"
她刻意停頓，目光掃過眾人驟然繃緊的麵容，\"而是新譜的曲子——《莫呼洛迦》。\"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碎了殿內表麵的平靜。穆楓握著羹匙的指節驟然發白，骨節凸起如嶙峋怪石，瓷碗在掌心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哢\"聲。
這個名字太過熟悉——數月前在上京城萬寶樓內被雲嬌纏著才會做了一曲《莫呼洛迦》。
青玄子的胡須微微顫抖，掐訣的手指停在半空：\"這首曲子竟然有此威力可以將‘極陰姹女派’的‘梵天咒音’發揮出超強的威力來，擾亂人心智，讓人自毀經脈！\"
穆楓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掌心死死抵住碗沿的裂痕，青瓷的碎紋硌得生疼。
當餘光撞上了覺大師悲憫的目光時，仿佛被一道無形的佛光穿透，後頸瞬間滲出冷汗。
老僧半闔的眼皮驟然掀起，渾濁眼珠裡翻湧的幽光如同古寺深潭下的暗潮，手中念珠轉動的節奏陡然加快，木質珠子相撞的\"噠噠\"聲在寂靜的大殿裡格外清晰，似是在為即將揭開的秘密計數。
\"如果不是玄鐵木魚能夠將"天雷八音"的威力增強三分，\"了覺大師的聲音如同晨鐘暮鼓，震得殿內燭火微微搖晃，\"估計當晚大林寺內傷亡會更大。\"
他的袈裟無風自動，隱約可見袖口磨損的補丁，卻難掩周身散發的威嚴氣場。
穆楓深吸一口氣，指尖掐住掌心的刺痛強迫自己鎮定。
上次擊殺閆家兄弟順帶著拿了無量經還有那玄鐵木魚。本來這東西對自己也沒什麼用，給吳小凡也是物得其所。
說到將兩件寶物托付給吳小凡時，他注意到靜宜師太手中的白玉拂塵微微一頓，青玄子撚著胡須的手也悄然收緊。
\"這次也多虧師弟了。\"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響起一聲驚雷，閃電照亮了老僧眼角深刻的皺紋，那裡麵藏著的不隻是感激，更像是在審視一個即將踏入江湖漩渦的晚輩。
\"不敢當。\"穆楓抱拳行禮，發冠上的青玉墜子隨著動作輕晃，\"吳小凡乃是般若寺重振的關鍵，我也不過是略儘綿力罷了。\"
“但今後該如何對付‘極陰姹女派’呢？”靜宜師太問道：“吳小凡未必能夠此次即時出現在大林寺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