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看上官靜這副身段瞧著玲瓏可愛，於武者而言卻是致命缺陷：施展水月宗身法「踏雪無痕」時步幅受限，運使「開山掌」時力道衰減三分。
難怪黃眉佛子都曾搖頭歎道：「可惜了這等資質，偏要走旁門左道。」
如今再聯想她這段時間的舉動，怕是仍未放棄以秘術逆轉先天的念頭。
若能參透水月宗古籍裡「冰蠶吐絲」的秘法，或許能重塑經脈、恢複真身，但此術需以三十年壽元為引，又豈是輕易能成？
此刻瞧著她袖中若隱若現的冰藍色紋路，竟比三個月前深了三分，也不知是功法精進還是反噬加劇......
穆楓靠在廊柱上打了個哈欠，聽著主位上二人你來我往的交談，隻覺眼皮愈發沉重。
直到上官靜話音未落，那句“請師叔指點下飛龍的槍術可好？”如同一記清越鐘聲，陡然將他飄遠的思緒拽回。
青玄子撫須輕笑，目光掃過下首神色怔忪的穆楓，袖口拂過石案時帶起一縷茶香：“今日正巧你穆師叔在此，便由他代勞吧。”
話音裡帶著幾分深意，鬢角微霜隨點頭動作輕顫，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考校之意。
穆楓聞言瞬間清醒，果然，師兄極少親自出手指點晚輩，此番推他上前，既是試探他近年修行成果，亦是變相考察上官飛龍的悟性。
垂眸掃過上官飛龍緊抿的唇角和微微發顫的指尖，心下已有計較：他不過塑經後期，而自己半年前便已突破明勁後期，境界上整整高出一籌，指點起來倒是遊刃有餘。
念頭轉畢，轉身時衣擺帶起一陣風，將石案上的茶盞震得輕晃。抱劍長揖時，目光不避不讓地撞上青玄子含笑的眼：“是，師兄。”
石演武場蒸騰著熱浪，穆楓隨意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杆白蠟杆長槍，槍纓在風中輕顫。
上官飛龍握著祖傳的玄鐵槍，槍尖卻已微微發顫，麵對這位明勁期的師叔，他感覺似乎毫無壓力，但又仿佛麵對一座巍峨高山。
烈日當空，蟬鳴聒噪，青石演武場蒸騰著熱浪。
穆楓手持白蠟杆長槍，玄色勁裝獵獵作響，眸光沉靜，朗聲道：“不必拘謹，放膽攻來。記住我們較技留力不留技。”
話音落下，周遭的空氣仿佛都為之震顫，上官飛龍原本緊繃如弓弦的肩膀，竟不自覺鬆了幾分。
上官飛龍深吸一口氣，丹田猛地發力，腳下青磚微微凹陷，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衝出。
手中玄鐵槍化作遊龍，槍纓飛旋間，直取穆楓咽喉。
這一招“龍嘯九天”，正是他在收徒考核初賽中，力挫三名對手的殺手鐧，槍未到，勁先至，空氣中傳來刺耳的破空聲。
穆楓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腕間輕抖。看似隨意劃出的半道圓弧，卻精準如尺，恰到好處地架住上官飛龍的槍尖。
兩杆長槍相撞，迸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你的槍勢太剛，易折。”穆楓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如重錘敲在上官飛龍心頭。
話音未落，穆楓手腕如靈蛇般詭異翻轉，白蠟杆長槍突然化直為曲，槍尖劃出一道曼妙的弧線，如寒星般點向上官飛龍的手腕。
“看好了，槍走螺旋，柔中帶剛。”隨著他的動作，空氣中竟隱隱浮現出若有若無的槍形虛影，似蘊含著天地至理，壓迫得上官飛龍呼吸一滯。
上官飛龍麵色漲得通紅，耳尖幾乎要滴出血來。
他倉促撤槍後退，靴底在青石上擦出刺耳聲響，卻在落地刹那突然旋身，槍尖如毒蛇吐信，從刁鑽的肋下角度刺出。
這招“潛龍入淵”本是他壓箱底的絕學，此刻卻刻意放緩了攻勢，目光死死盯著穆楓的槍勢間隙，試圖捕捉那轉瞬即逝的破綻。
穆楓卻似背後長了眼睛，白蠟杆長槍輕描淡寫地斜挑，槍纓如綻放的白蓮，竟在槍尖未觸到上官飛龍兵器前，便用巧勁蕩開了攻勢。
“太慢了！”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暴喝，穆楓周身氣勢暴漲，槍影化作漫天梨花，裹挾著呼嘯風聲壓來。
每一槍看似雜亂無章，卻暗含天道軌跡，將上官飛龍的退路封得嚴嚴實實。
“喝！”上官飛龍青筋暴起，怒吼著將玄鐵槍舞成鐵壁，豆大的汗珠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墜落，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可無論他如何變招，穆楓的槍總能先他一步預判軌跡，每一次格擋都震得他虎口發麻。
上官飛龍咬著牙，心中又驚又怒：明明隻差一線，為何師叔的槍總能像鬼魅般提前攔住他的攻勢？
“看好了，這一槍該這樣使。”穆楓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原本漫天的槍影驟然收斂，化作一道璀璨流光，槍尖拖著虛影如流星趕月，竟在眨眼間突破上官飛龍的重重防禦，穩穩停在他胸前三寸處。
凜冽的槍風掀起少年額前碎發，他卻僵在原地，看著那顫巍巍的槍尖，連呼吸都忘了。
日頭西斜，上百回合的較量讓上官飛龍雙腿發顫，玄鐵槍在手中沉重如鉛，幾乎握不住。他佝僂著腰大口喘氣，餘光瞥見一旁觀戰的上官靜若有所思的眼神，既羞愧又不甘——原來自己引以為傲的槍術，在真正的高手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而穆楓氣定神閒，衣袂無風自動，周身氣勢愈發凝練。“這……這究竟是為何？”上官飛龍不甘心地問道。
“因為你心中有畏懼，有猶豫。”穆楓收槍而立，眼神堅定，“武道一途，講究心隨意動，你每出一招，都在猜測我的應對，如何能快得過我？”
他頓了頓，又道：“記住，槍是手臂的延伸，不是累贅。”
一旁觀戰的上官靜眼中閃過一絲讚賞，輕輕點頭。她自然看出穆楓刻意留手，每一招都點到為止，卻又能精準指出上官飛龍的不足。
這份分寸拿捏，讓她暗暗佩服。
“多謝手下留情，也多謝指點。”上官靜上前行禮，眼中帶著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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