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悔餘光掃過穆楓握刀的手勢，又瞥見冷如月已將長刀斜立胸前，刀身映出的晚霞竟似在滴血。
“黃眉施主與洪兄兩次登門，怕是不止為了切磋吧？”左不悔聲線沉如古鐘，掌下革囊突然迸出金芒——那是天刀門鎮派之寶“驚濤令”的異動。
他暗運內息探查時，忽覺丹田處傳來一絲滯澀：方才演武時為震懾眾人強行催發十成功力，此刻經脈竟隱隱作痛。
黃眉彌勒佛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染著茶漬的牙齒：“洪兄新練的‘絕情十三式’少了活靶子，聽聞天刀門弟子筋骨不錯……”話音未落，洪飛已如鬼魅般欺近，指尖彈出的冰棱擦著左不悔肩頭飛過，將身後照壁上“止戈”二字劈作兩半。
紛飛的石屑中，穆楓忽然看清洪飛袖底若隱若現的暗紋——那竟是霸刀門獨有的“裂石勁”運功痕跡。
冷如月的刀在此時劃出半輪銀月，刀風卷著落葉撞向洪飛手腕，卻在觸及對方衣袖時驟然凝結成冰。
左不悔趁機拍出一掌，掌風未至已讓黃眉彌勒佛子袈裟鼓脹如球，那胖子竟不閃不避，雙掌交疊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佛號：“阿彌陀佛！左老頭可敢與貧僧鬥個十招？”
左不悔望著遠處炸開的赤色示警煙花，瞳孔微微收縮。那信號炸開時的聲響驚得演武場四周的鬆柏簌簌落下針葉，沾在弟子們未及擦淨的冷汗上，蒸騰起細密的白霧。
他心中已然鎖定幾個可疑身影——霸刀門三位執事裡，怕是有人早已同外敵勾連，否則黃眉彌勒佛子與洪飛怎會挑在演武剛結束、弟子們氣力未複時殺來？
青石板上還殘留著穆楓斬石時迸濺的碎屑，兩道黑影裹挾著腥風破空而來。為首的黃眉彌勒佛子袒露的胸口泛著詭異的青金色，袈裟下擺繡著的黑蓮暗紋隨著他的動作吞吐幽光。
洪飛則負手懸停在十丈開外，玄色勁裝下若隱若現的真氣流轉，將周身空氣攪得微微扭曲。
這二人上次突襲時便铩羽而歸，此刻周身縈繞的肅殺之氣，顯然是有備而來。
“左老頭，聽說你的實力不弱，也是半步先天，不知道和洪飛兄比起來如何？”黃眉彌勒佛子肥厚的手掌搓動佛珠，每顆珠子上都刻著猙獰的惡鬼麵，說話時佛珠相互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他刻意拖長尾音，目光在左不悔與穆楓之間逡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左不悔踏出一步，玄鐵護腕在暮色中泛起冷芒，將穆楓牢牢護在身後。他餘光瞥見弟子們握緊的刀柄在顫抖，遠處藏經閣的簷角上，不知何時多了幾道若有若無的氣息——看來對方連後路都安排妥當了。
“兩位不請自來所為何事？”他的聲音沉穩如鐘，卻在洪飛漫不經心的回應中泛起漣漪。
“上次有洛遠山阻著未能領教到天刀門絕技甚為遺憾，”洪飛指尖劃過腰間軟劍，劍鞘表麵浮現出細密的霜花，“今天有機會豈容再錯過。”
他周身的寒意與黃眉彌勒佛子的灼熱氣息相撞，在兩人之間形成肉眼可見的氣牆，將演武場的旗幟吹得獵獵作響。
“洪先生是想以強淩弱了？”左不悔的拇指摩挲著刀柄上的纏繩，暗勁在掌心彙聚，“代宗主不過明勁後期修為，你和他相差四個大境界，如何切磋？傳出去隻怕有損絕情派威名。”
他故意將“絕情派”三字咬得極重，眼角餘光卻盯著洪飛身後某處陰影——那裡藏著的，正是他懷疑的內奸氣息。
黃眉彌勒佛子突然暴喝一聲，震得地麵青石寸寸龜裂：“我等魔道中人隨性而為哪管那麼多，是不是洪兄？”
他胸口的青金色光芒大盛，身後浮現出三頭六臂的虛影，袈裟下擺的黑蓮竟緩緩綻放。
洪飛見狀，手腕輕抖，軟劍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掌心：“少廢話，我隻用暗勁實力接你的‘驚天一刀’，莫要讓我失望。”
就在左不悔握刀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時，一聲悠遠的佛號突然穿透凝滯的空氣。
寒鴉驚飛，隻見蒼鬆頂端立著個灰袍僧人，月光為他周身鍍上一層聖潔光暈，與黃眉彌勒佛子的魔影形成鮮明對比。
“阿彌陀佛，兩位施主今日前來不是時候，”僧人袈裟無風自動，“我看還是及時離去的好。”
“死禿驢，又來壞事！”黃眉彌勒佛子脖頸青筋暴起，佛珠驟然崩裂，化作萬千鐵珠射向來人。
殘陽將最後一縷金光揉碎在演武場的青石縫裡，穆楓望著那道灰袍身影自鬆梢飄落時，隻覺緊繃的肩背驟然一鬆。
了覺大師廣袖拂過處，空氣裡浮動的血腥氣竟化作點點金芒，隨他指尖凝結的巨大佛手緩緩舒展——那佛手掌心刻著梵文六字真言，在暮色中流轉著溫潤佛光，將黃眉彌勒佛子射來的萬千鐵珠儘數吸附，如攬星入懷般輕輕置於腳邊。
這一手“拈花接刃”使得舉重若輕，洪飛下意識按在劍柄上的手指微微顫抖。
他能看清佛手掌緣流轉的淡金色真氣，那是歸藏境強者才能凝聚的“琉璃內息”，比自己先天初期的寒冰真氣更多了幾分圓融浩瀚。
當鐵珠落在石板上發出零丁輕響時，黃眉彌勒佛子袒露的胸口突然暴起青筋：“老禿驢壞我好事！”
左不悔暗運內息的手掌漸漸鬆開，望著了覺大師僧袍上若隱若現的金線佛紋，心中那塊巨石總算落地。
三年前在少林藏經閣，他曾見過這位高僧以同樣的手法化解西域金剛門的七十二枚透骨釘，此刻又見這手絕技，方知歸藏境強者的威能遠非先天境可比。洪飛雖強，在絕對的境界壓製下也隻能暫斂鋒芒。
“大和尚你又來攪局。”洪飛的聲音裹著寒意，袖口冰蓮紋樣突然迸出細碎霜花。
他與了覺大師曾在華山之巔有過一麵之緣，深知這位高僧看似平和，實則內息深厚如海，自己若強行動手，怕是連十招都走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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