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穆楓追著林動來到人跡罕至的工地，交手後才聽林動承認他竟然是絕情道的人。
隻見了林動解開襯衫最上麵三顆紐扣，露出從鎖骨蔓延至心口的傷疤——那是深淺不一的爪痕，邊緣皮膚呈現焦炭般的黑色："洪飛那小子..."他突然頓住，喉結滾動著咽下後半句話，"
當年在萬獸淵，他還是個跟在我身後修煉的小徒弟。"
夜風掀起他的衣襟，露出後腰處若隱若現的絕情派圖騰，"誰能想到，如今我這做師兄的，竟困在暗勁中期動彈不得。"
他的目光越過穆楓，投向居民樓的方向。某扇窗戶裡透出電視機的熒光，在雨幕中明明滅滅。"曉川出生那天，我大哥喝光了三壇女兒紅。"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像是在撫摸某件易碎的珍寶，"可十年前那場獸潮..."喉間湧上的腥甜讓他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落在掌心，"是我引開了鎮守獸，才讓他們有機會突圍...但最後..."
穆楓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血液在血管裡凝固成冰。
"洛遠山上個月剛收他為親傳弟子，"穆楓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知道如果讓洛遠山知道曉川家裡的情況會是什麼結果麼？"
林動沒有回頭，隻是一步步走向廢墟中央的塔吊。鏽跡斑斑的鐵梯在他腳下發出刺耳的響聲，月光穿過鋼架的縫隙，將他的背影切割成無數碎片。"這十年，我教他紮馬步，教他練拳，"
他的聲音混著齒輪摩擦的噪音傳來，"唯獨沒敢讓他碰過絕情派的半頁功法。"
一隻夜蛾撲向他手中的打火機，火苗亮起的瞬間，照亮他眼角未乾的淚痕，"可有些血，終究是洗不掉的。"
夜風裹著建築垃圾的粉塵撲麵而來，混雜著鐵鏽與潮濕水泥的氣味。
穆楓下意識握緊腰間的天刀門令牌，青銅材質在掌心發燙，月光勾勒出他緊蹙的眉峰，眉間川字紋裡仿佛嵌著未落的雨星："曉川偷學了你的絕情派功法。"他頓了頓，靴底碾碎腳邊的玻璃碴，"現在不過是引氣入體的初階，可一旦讓他練到小成——"
遠處廢棄塔吊的鋼架發出吱呀巨響，像是在應和穆楓的話。"洛遠山的"赤陽眼"能看穿三千裡內的真氣流轉，"
他壓低聲音，袖中銀紋腰帶隨動作摩擦出細碎聲響，"到時候炎煞派清理門戶是輕，天海武大的監察堂絕不會容留魔道餘孽。你我都清楚，武者身份牌被吊銷意味著什麼。"
林動突然轉身，膝蓋處破洞的工裝褲掃過地麵的鋼筋，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他喉結像生鏽的齒輪般滾動，望向居民樓的眼神像被雨水泡透的宣紙，渾濁裡泛著血絲："這孩子...昨晚還坐在廚房啃蘋果，說新交的朋友裡有個師兄特彆厲害。"
他抬手想去摸後頸，卻觸到歪斜的衣領，指腹擦過鎖骨處暗紅圖騰時，那紋路在月光下竟微微發燙。
"他聽說了你的戰績絕對很興奮，"林動突然苦笑，露出後槽牙上的磕痕，"所以當我在陽台曬衣服時看見你蹲在對麵樓頂，反而鬆了口氣——至少有個懂行的人能盯著點。"他踢開腳邊的混凝土塊，碎石滾進積水坑，驚起兩隻蟑螂倉皇逃竄。
穆楓沉默著拂去肩頭牆灰，金屬袖口與空間行囊碰撞出清響。
望著林動胸口猙獰的舊傷，那爪痕狀的疤痕在夜色中呈暗紫色，邊緣皮膚像燒焦的皮革："隻有你能讓他停手。找個由頭收走功法秘籍，斷了念想。"
"赤焰訣......"林動的聲音突然低啞下去，彎腰時工裝褲膝蓋處的破洞蹭過碎石堆，露出結痂的舊傷。
他撿起半截生鏽的鋼筋，用力在地麵劃出炎煞派的火焰圖騰，鐵鏽混著泥土迸濺到褲腳。
那圖騰歪歪扭扭，卻在月光下泛著奇異的反光，仿佛真有火星在溝壑裡明滅："當年在萬獸淵，我親眼見過洛遠山用這功法燒穿三重禁製......"
穆楓的空間行囊突然發出微光，他從中取出的拓寫本邊角泛著焦痕，顯然經曆過真氣淬煉。泛黃的紙頁邊緣密布著防窺符紋，指尖拂過便有灼熱的氣浪升騰："這是從上京武大圖書館裡拓來的前三層精要，"
他將本子遞過去時，銀紋腰帶在夜風裡輕輕震顫，"經脈重塑時會像被烈火炙烤，得讓曉川有心理準備。"
林動的手指像被燙到般縮回，又猛地攥住拓寫本。燙金的"赤焰訣"三字在掌心凸起，硌得他虎口發麻。
指腹撫過紙張上殘留的真氣波動，那是穆楓用赤焰先天功內勁封存的防護層，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大哥大嫂下葬時，也是這樣攥著沾血的繈褓。眼眶泛起的紅意迅速蔓延，他彆過臉去，喉結重重滾動："多謝......"
拓本被小心翼翼塞進貼近心口的衣兜，林動指尖隔著布料摩挲著燙金文字，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幼獸。
當他抬頭時，月光恰好照亮他眼底重新凝聚的光："我會用絕情派的"寒鐵樁"改造木人，每天讓他在樁上練習赤焰訣的灼燒感。"
他頓了頓，從褲兜摸出枚磨得光滑的鵝卵石，那是林曉川幼時撿的，"疼的時候讓他捏著這個。"
遠處居民樓的某個窗口突然亮起燈光，窗簾縫隙裡透出電視機的藍瑩瑩光斑。
林動猛地轉身，工裝褲帶環碰撞發出脆響："曉川睡前必看《武者世界》重播，"
他快步走向巷口，鞋底踢起的碎石打在牆上，驚飛了巢穴裡的雨燕，"要是發現我不在，該擔心了。"
穆楓站在原地，看著林動的影子被月光拉長，與牆上"危房勿近"的標語重疊成模糊的輪廓。
那人背影佝僂卻走得飛快，衣兜裡的拓寫本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仿佛揣著整個少年的未來。夜風卷起地上的鋼筋，哐當一聲砸在塔吊基座上，驚起的烏鴉群掠過月亮，留下漫天撲棱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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