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龍突然將鬼頭刀“哐當”插回刀鞘，拍了拍手上的灰，掌心的老繭在霧中泛著油光：“多說無益，口舌之爭沒意思。”
他右眼掃過望月奴身後的三人，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不如過一招定勝負。誰贏了，就按誰的方案來，敢不敢接？”
獨眼龍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鉤子，在望月奴身後三人臉上刮來刮去，嘴角的刀疤隨著冷笑抽搐：“怎麼，花間派的人都成了縮頭烏龜？”
話音未落，穆楓突然往前踏出一步。灰布長衫被穀風掀起，獵獵作響如展開的旗幟，下擺掃過滿地楓針，帶起細碎的聲響。“在下莊信，願領教寨主高招。”
聲音不高，卻像塊石頭砸進濃霧，瞬間壓過了周遭的風聲。
獨眼龍挑眉打量著他，獨眼裡滿是不屑：“你？一個小白臉也敢……”
話音未落，穆楓雙掌已緩緩抬起。指尖劃出三道圓弧，腕如折柳，掌似流波，正是花間派迷蹤拳的起手式“蓮開三疊”。
可就在掌勢將儘未儘時，他掌心突然浮起一層淡紅色氣暈，像是有團微火在皮肉下燃燒。
赤炎先天功的內息順著奇經八脈奔湧，經脈擴張的酸脹感裡，武道真意正沿著手臂凝聚於拳鋒，連周遭的霧氣都被蒸騰得微微晃動，泛起灼熱的漣漪。
“來得好！”獨眼龍低喝一聲，右腳猛地跺向地麵，青石板應聲裂開細紋。
他右拳纏著的黑布突然鼓脹如球，拳風撕裂濃霧，帶著開山裂石的悍勇直搗穆楓胸口——正是黑風寨賴以成名的“開山拳”，拳未至，氣勁已將穆楓額前的亂發吹得倒豎。
兩拳相碰的刹那，沒有想象中的金鐵交鳴，隻有一聲沉悶的轟響，像驚雷滾過穀底。周遭的楓樹劇烈搖晃，枯黃的葉片如暴雨般簌簌墜落。
獨眼龍隻覺一股滾燙的氣勁順著手臂猛衝上來，像是吞了團火炭，五臟六腑都在灼痛中縮成一團。
他踉蹌著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半寸深的腳印，直到後背撞上棵合抱粗的楓樹，才算穩住身形。
低頭再看時，右拳上的黑布已裂開數道口子，露出的指關節紅腫如煮過的蝦子。
而穆楓依舊站在原地，淡紅色的氣暈在掌心緩緩消散，長衫下擺甚至沒怎麼晃動。
望月奴握著玉佩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她清晰地看見，“莊信”方才出拳時，看似柔弱的迷蹤拳掌勢裡，藏著赤炎內息特有的螺旋勁——這種將花間派柔勁與剛猛內息融合的手法，至少是內勁大成的武者才能做到。
她早年隨莫問天見過真正的花間高手，卻從未想過會在一個“後輩”弟子身上見到這般造詣，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驚濤駭浪。
黑風寨的嘍囉們個個麵露懼色，有兩個明勁後期的漢子腿肚子直打顫，握著鐵鏈的手都在發抖。誰都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灰衣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賈一明張大了嘴，下巴差點脫臼。他瞪著穆楓的背影，腳步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後腰撞到楓樹乾才驚覺，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
在他看來，“莊信”最多是暗勁中期的水準，怎麼可能一拳震退暗勁後期的獨眼龍？
唯有楚憐兒，望著穆楓的背影時，眼尾微微泛紅。
她想起年前在上京武大時，大表哥穆楓為她譜《流光飛舞》時，也是這樣看似隨意，卻藏著旁人不及的底蘊。
此刻晨光穿過霧氣，在“莊信”肩頭鍍上一層金邊，竟與記憶中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漸漸重疊。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袖中的手帕，那上麵繡著的半朵蓮花，正是穆楓教她繡的花樣。
穆楓偽裝的莊信緩緩收回手掌，灰布長衫在穀風裡輕輕擺動，下擺掃過腳邊一片帶露的楓葉。
抬眼看向獨眼龍時，眼簾微垂，遮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精光，聲音依舊是那副粗嘎的腔調，卻像淬了鐵的釘子釘在霧裡：“既然是過招定勝負，那便按江湖規矩來。”
他頓了頓，指尖在袖中輕輕叩擊著腕骨，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黑風寨眾人的心尖上：“血髓蓮花，我們要六成，剩下的歸你們黑風寨。”
這話一出，黑風寨的八個嘍囉先是一怔，有個年輕些的甚至下意識地咧了咧嘴，像是聽到什麼滑稽的笑話。
可下一秒，當目光掃過自家寨主紅腫開裂的拳頭，再落到“莊信”紋絲不動的身影上時，所有的笑意都僵在了臉上。
方才若是有人敢提這話，他們定會哄堂大笑，嘲諷對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可此刻，獨眼龍後退三步踩出的深痕還在地上冒著濕氣，“莊信”腳下的青石板卻連半點印記都沒有——這實力差距擺在眼前，誰還敢笑？
八個漢子像被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連呼吸都放輕了，有兩個握著鐵鏈的甚至悄悄鬆了勁，生怕動靜大了惹來不快。
獨眼龍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獨眼裡的血絲像蛛網般蔓延開來。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掌心的傷口被冷汗一浸，傳來針紮似的刺痛。
這痛感時刻提醒著他，眼前這個灰衣人絕非易與之輩。
黑風寨在黑風穀橫行三十年，向來隻有他們搶彆人的份，何曾受過這等拿捏？
可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剛才那一拳，對方分明留了餘地，否則自己此刻怕是已經斷了右臂。硬拚？那是自取其辱。
“六成太多！”獨眼龍猛地吼出聲，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沙啞，唾沫星子濺在身前的霧氣裡，“最多五成！否則免談！”他往前逼近半步，腰間的鬼頭刀發出哐當輕響，像是在威脅，“大不了一拍兩散，誰也彆想從魔蓮宗手裡討到好！”
這話雖是硬氣，尾音卻不自覺地發顫——他知道血髓蓮花對突破境界的重要性，更清楚錯過了這次機會，黑風寨怕是再難有崛起的可能，隻能咬牙給出自己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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