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宜師太的禪房內，了覺大師痛心疾首到：“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老衲既對不起方丈圓悟師侄，更對不起大林寺的列祖列宗，必須查清此事給眾人一個交代。”
靜宜師太接過話頭：“我與了覺大師商議後，決定分明暗兩條線尋找。明線由大林寺弟子出麵，在正道各派中打探消息，同時聯絡蒼梧山附近的江湖勢力；至於暗線……”她看向穆楓，目光懇切，“還需穆師弟辛苦一趟。”
穆楓微怔：“我？”
“不錯，”靜宜師太點頭，語氣篤定，“你以莊信的身份在魔道中已有幾分薄名，魔蓮宗一役後，不少魔道修士都知道有這麼個花間派的狠角色。你去蒼梧山一帶活動，不易引起懷疑，正好從魔道修士口中探聽圓真的下落。”
她頓了頓，補充道，“蒼梧山是魔門十宗中補天道的地盤，圓真失蹤，怕是與他們脫不了乾係。”
穆楓皺眉：“補天道？此派似乎從未在江湖上聽過太多傳聞。”
“此派極為怪異，”了覺大師接口道，手中的念珠終於停下，“雖屬魔門十宗，卻與其餘九宗向來不和，平日裡極少往來。他們的山門藏在蒼梧山深處的雲霧裡，沒人知道具體位置，常年在江湖中潛水，弟子行事也極為低調。”
老和尚眼中閃過一絲凝重，“可詭異的是，每逢江湖有大事發生，總能看到補天道弟子的身影。他們從不主動挑事，卻總在暗中窺伺，事後又立刻銷聲匿跡，行事詭秘得很。”
靜宜師太叮囑道：“補天道的手段向來陰毒，且極擅隱匿追蹤之術，你此去務必小心。若是探得消息便立刻傳回，切不可擅自行動，以免陷入險境。”
穆楓點頭應下：“明白。”
看向窗外，一片金黃的銀杏葉悠悠飄落，落在窗台上。心中暗自苦笑，剛從黃楓穀的旋渦中脫身，這就又要一頭紮進蒼梧山的迷霧裡，看來這江湖路，注定是難得清閒了。
晚些時候，穆楓在宿舍換上一身玄色勁裝。那布料粗糙耐磨，袖口和褲腳都打著補丁，透著幾分江湖客的落魄。
往臉上抹了些灰泥，指尖在眉骨到下頜的位置輕輕一刮，一道深褐色的疤痕便浮現出來——這是“莊信”行走魔道的標誌性印記，既遮了原本的樣貌，又添了幾分凶悍氣。
避開天海市的巡邏隊，他穿過後街的窄巷，繞到城郊那片廢棄的工業區。
生鏽的鐵皮廠房連成一片，牆麵上滿是塗鴉與招工啟事的殘片，空氣中飄著鐵鏽、機油與劣質酒精混合的古怪氣味。
這裡便是黑市街的入口，白日裡冷冷清清，一到入夜便成了江湖人的樂園。
街邊的攤販支起油燈，售賣著管製刀具、過期丹藥與來路不明的妖獸皮毛。
賭檔裡傳來骰子碰撞的脆響，夾雜著賭徒的歡呼與咒罵；武夫們在空地上比劃拳腳，呼喝聲震得頭頂的燈泡搖晃不止。
穆楓熟門熟路地穿過人群，袖口偶爾碰到擦肩而過的彪形大漢，對方剛要瞪眼，瞥見他臉上的疤痕便悻悻地移開了視線。
街角的“熊霸天下”拳館掛著盞昏黃的馬燈，木牌上的“熊”字被人劈了一刀，裂紋裡還嵌著暗紅的汙漬。
穆楓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濃烈的汗味與血腥味撲麵而來，混雜著吧台後劣質燒酒的氣息，嗆得人鼻腔發癢。
拳館中央的青石擂台上，兩個赤膊壯漢正抱著廝打，肌肉上的汗珠在油燈下閃著油光。
台下的看客們拍著桌子叫好，有人把銅錢往勝者那邊的木盒裡扔，有人則紅著眼咒罵自己押錯了注。
“莊老弟！可算把你盼來了！”吧台旁傳來洪亮的嗓門，戚明炎正翹著二郎腿坐在長條凳上，手裡拎著個酒葫蘆，麵前擺著兩碟鹵味——一碟是發黑的豬耳，一碟是泛著油光的雞爪。
他這段日子養得愈發富態，原本就圓的臉更像個麵團，脖子上掛著串骷髏頭似的佛珠，顯然日子過得頗為滋潤。
見到穆楓，戚明炎立刻跳起來，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往酒桌拉，力道大得差點把穆楓的袖子扯下來。“快坐快坐！”
他招呼店小二添了副粗瓷碗筷，又從桌底拖出一壇封著紅布的酒，“這壇‘燒刀子’是剛從關外運來的，烈得很，正等著你呢！”
穆楓落座時，眼角餘光掃過戚明炎。這家夥腰間多了塊碧綠色的玉佩，雖不算頂級良玉，但質地通透，顯然值不少錢。
袖口還繡著暗金色的雲紋，那針腳細密，絕不是尋常江湖客能穿得起的。
看來他坐鎮‘熊霸天下’拳館後，這家夥沒少趁機撈好處。
“戚老哥倒是清閒。”穆楓接過酒杯，與戚明炎的杯子“當”地碰了一下。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像一道火線燒進胃裡，激起一陣熱意。
戚明炎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酒液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也不在意。
“嗨，瞎混日子罷了。”他往嘴裡塞了塊豬耳，含糊不清地說，“倒是你，莊老弟，黃楓穀那趟渾水沒少撈好處吧？最近江湖上都在傳，有個花間派的年輕人，在穀裡跟魔蓮姥姥死磕，最後把那老巫婆打的口吐鮮血，當場斃命呢！”
穆楓端著酒杯的手指頓了頓，隨即笑了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把杯中酒一飲而儘。
喉間的灼痛感讓他腦子更清醒了些，他看似隨意地往戚明炎那邊湊了湊，壓低聲音問道：“最近江湖上還有什麼新鮮事？我這幾日在家養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消息都閉塞了。”
戚明炎眼睛一亮，顯然對散播消息極有興致。他往穆楓這邊挪了挪凳子，酒氣混著汗味撲麵而來：“這你可問對人了！最近的熱鬨事，能從黑市街這頭排到那頭去……”
戚明炎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像兩盞被點燃的油燈，顯然對這類江湖秘聞極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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