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霜麵色凝重道：“尤其是他們那股子野獸的凶性，一旦打起來便不管不顧，瘋起來連自己人都咬，真是難纏得很！”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她的聲音又忍不住拔高了些，像是被針尖猛地刺了一下，右手猛地抬起，重重拍在旁邊的梨花木桌沿上。
“啪”的一聲脆響過後，桌上的青瓷茶盞被震得跳起半寸高，隨即又重重落回桌麵，盞內的殘茶晃出幾圈漣漪。
一連串“叮叮當當”的脆響在屋裡回蕩，驚得牆角的油燈都晃了晃，燈芯爆出幾粒火星。
柳如霜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拍擊桌麵的麻意，她望著那幾隻還在微微顫動的茶盞，長長籲了口氣，語氣裡添了幾分難以掩飾的無奈：“說起來，這也算是開了咱們合歡宗幾百年來的先例了。自打創派祖師立下規矩，人妖殊途，從不與妖族為伍，何曾有過妖族能這般堂而皇之地摻和到宗門內部事務裡來的道理？”
“那高層就任由這種事發生？”望月奴實在按捺不住，往前傾了傾身子，眉頭擰成個川字，語氣裡滿是不解。
甚至帶著幾分難以置信——在她看來，合歡宗再怎麼落魄，也不該破了祖訓。
柳如霜緩緩搖了搖頭，眼簾垂了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眼底掠過一絲複雜，像是有惋惜，有不甘，還有幾分難以言說的苦澀：“近年來魔道十宗頻頻複起，北域的血神教、南疆的魔蓮宗，一個個都在招兵買馬，勢力日漸壯大。
咱們合歡派本就排在十宗之末，這些年人才凋零，早已沒了往日的風光，自然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生怕哪天就被其他宗門吞並了去。”
她頓了頓，端起桌上的涼茶抿了一口，冰涼的茶水滑過喉嚨，卻沒能壓下心頭的煩躁：“這次甄選聖女，說白了也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畢竟聖女乃是宗門臉麵，若是能選出個天賦異稟、鎮得住場麵的，或許還能讓合歡派喘口氣。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長老團對陶紅勾結妖族的事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他們要的，不過是能帶領合歡宗度過此次危機的強者，至於用了什麼手段，是不是合規矩，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話音落下，屋裡像是被人扔進了一塊巨石，瞬間陷入死寂。窗外的風聲從窗縫裡鑽進來，帶著幾分蕭瑟，吹得油燈的光暈忽明忽暗。
每個人的心頭都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巨石，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他們突然明白，或許從高層默許妖族踏入迎賓樓的那一刻起，合歡宗就已經不是他們記憶裡的那個合歡宗了。
包廂內的檀香燃儘了最後一寸，灰燼在銅爐裡積了薄薄一層。
穆楓幾人枯坐了近四個時辰，窗外的日頭漸漸偏西，將雕花窗欞的影子拉得老長，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沉悶。
柳如霜時不時摩挲著茶杯邊緣，望月奴三人則反複清點著腰間的兵刃，唯有穆楓始終閉目養神，指節卻在膝頭輕輕叩著，像是在計算著什麼。
忽然，走廊裡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粗嘎的呼喝，木門被人用靴底踹得“咚咚”作響。
“柳姐姐在裡麵嗎？妹妹特來拜訪——”陶紅的聲音帶著刻意拔高的甜膩，卻掩不住話音裡的挑釁。
話音未落，她已經推門而入，身後跟著四個身形魁梧的妖狼族人，個個青麵獠牙，獸皮坎肩下露出虯結的肌肉，濃鬱的腥臊氣瞬間灌滿了整個包廂。
柳如霜猛地抬眼，眸中寒光乍現：“陶妹妹這陣仗，是來拜碼頭還是來砸場子？”
“姐姐說笑了。”陶紅扭著腰肢走到屋子中央，眼神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穆楓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譏諷，“不過是帶幾位貴客來認認門，免得日後傷了和氣。”
“貴客？”柳如霜冷笑一聲，指尖在桌沿敲出清脆的聲響，“合歡宗啥時候容得下妖族登堂入室了？陶妹妹怕是忘了門規吧？”
“規矩是人定的。”陶紅慢條斯理地撫著袖口的銀線，語氣輕飄飄的，卻字字帶刺，“再說了，方才我已經去拜訪過白清清妹妹，她身邊的賈亦真哥哥還非要跟我帶來的朋友切磋幾招呢。”
說到這裡，她故意頓了頓，眼尾的餘光瞥見柳如霜微變的臉色，笑得愈發得意，“可惜啊，賈哥哥技不如人，最後可是灰溜溜認輸了呢。”
柳如霜心頭一沉，陶紅那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顯然賈亦真確實吃了暗虧。她悄悄瞥了眼穆楓，見對方依舊不動聲色，心裡更是沒底。
就在這時，陶紅身後一個額頭帶著三寸刀疤的妖狼族人往前踏了一步，砂鍋大的拳頭“砰”地砸在桌上，木桌瞬間裂開數道紋路。“哪來那麼多廢話！”
他甕聲甕氣地開口，猩紅的瞳孔裡滿是戾氣，視線掃過在場眾人，像是在看一群螻蟻，“我家主子說了，識相的就乖乖交出名額，不然彆怪老子動手！”
穆楓眉頭微蹙，他本想借著“莊信”的身份低調行事，等摸清合歡宗的底細再做打算，沒料到還是被人找上門來。眼下看來，這架是躲不過了。
他緩緩起身，青布長衫在動作中揚起一道平穩的弧線，聲音平淡無波：“閣下想切磋？”
那妖狼族人正是鋼牙，見有人應戰，頓時露出尖銳的獠牙：“算你識相！老子就讓你嘗嘗四級妖獸的厲害！”
話音未落，他周身已是妖氣暴漲，黑色的鬃毛從脖頸間冒出，雙手化作鋒利的狼爪，頭顱更是顯出半狼形態，口鼻前凸，雙耳豎立，一股凶戾的氣息撲麵而來。
“小心！”望月奴忍不住低喝一聲。
鋼牙卻已率先出手，狼爪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直撲穆楓麵門。
穆楓不閃不避，右掌平平推出，看似輕描淡寫，卻帶著一股沛然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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