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霜也不勉強，畢竟“莊信”的性子本就冷淡，她點了點頭，又和望月奴交換了個眼神，兩人便一同轉身離開了。
包廂裡隻剩下穆楓一人，他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盞，指尖摩挲著冰涼的杯壁，目光投向窗外。
夕陽正緩緩沉下去，將天邊的雲霞染成一片絢爛的金紅，連帶著遠處的飛簷翹角都鍍上了一層暖光。
可他的思緒卻像脫韁的野馬，在錯綜複雜的局勢裡肆意奔騰——這場聖女爭奪戰，顯然比他預想的還要棘手。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漸漸染上墨藍，包廂外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隻是這腳步聲比去時急促了許多，踏在青磚上“噔噔”作響，還帶著幾分壓抑不住的怒氣，像是藏著一團隨時會爆發的火。
“砰”的一聲，包廂門被猛地推開，柳如霜氣呼呼地闖了進來，鬢角的發絲都被風吹得散亂。
她胸脯劇烈起伏著，像是剛跑完一段長路，秀眉緊緊擰成了疙瘩，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溫婉的臉上此刻滿是慍怒，連眼角都泛著紅，活脫脫像是剛跟人吵了一架。
望月奴跟在她身後，手裡還提著一盞燈籠，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他臉上帶著幾分疲憊，神色也有些無奈。
“怎麼了這是？”穆楓抬眼看向兩人，目光在柳如霜那張寫滿怒氣的臉上停頓了一下，看她這模樣，怕是在外麵碰了不小的釘子。
柳如霜幾步走到桌邊，重重往椅子上一坐，椅腿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隨手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涼茶，仰頭猛灌了一大口，冰涼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才勉強壓下了些許火氣。
她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麵上發出“當”的一聲，隨即憤憤道：“今天真是晦氣，出門沒看黃曆，碰上了兩件糟心事！”
“先說第一件，”她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語氣裡滿是不滿，像是有吐不完的怨氣，“我們按原計劃去找嚴香玉，本想好好跟她提議聯手，畢竟多個人多份力，也好在選拔裡多幾分勝算。
可你猜怎麼著？那女人根本不領情，下巴抬得老高，說她要單槍匹馬參與選拔，壓根沒打算和任何人合作！真是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
穆楓聽了，微微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他原本還以為柳如霜隻是在氣嚴香玉不給麵子，可看她這咬牙切齒的架勢，顯然不止這一件事讓她動怒。
這時，望月奴在一旁輕輕歎了口氣，走上前補充道：“還有一件更棘手的。我們回來的路上，撞見幾個負責傳訊的弟子，聽他們說比試規則臨時改了——每名候選人可以帶兩名隨從一同參與接下來的比試。”
“什麼？”穆楓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心中猛地一動，隨即明白了這規則改動背後的關鍵。
原本候選人單打獨鬥，如今多了隨從助力，實力天平怕是要徹底傾斜了。
柳如霜接過話頭，怒氣更盛，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盞都被震得跳了跳：“這下可好！陶紅那邊本就有妖狼族人幫忙，那幾個四級妖獸的實力擺在那兒，已經占了天大的優勢。如今規則一改，她能帶兩人，實力更是如虎添翼，簡直是如魚得水！
而我和白清清這邊，身邊哪有那麼強的隨從可用？平日裡交好的幾位朋友要麼閉關，要麼實力不夠。這規則一改，陶紅之前的劣勢幾乎蕩然無存，我們反而開始犯難了，這不明擺著偏袒她嗎！”
穆楓沉默片刻，指尖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著，杯中的殘茶映出他深邃的眼眸。看來這場聖女爭奪戰，果然沒那麼簡單，變數是越來越多了。
接下來的幾日，合歡宗內倒是難得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山
間的晨霧依舊按時漫過石階，練武場的兵器碰撞聲也依舊規律響起，可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平靜之下藏著暗流。
四位候選聖女像是心照不宣地達成了某種默契，各自緊閉房門，再未踏出住所半步，明麵上的衝突驟然消弭。
迎賓樓裡那股劍拔弩張的氣息淡了許多，走廊上少了匆匆來去的腳步聲，隻有偶爾從各間廂房的窗縫裡泄出的內勁波動——時而沉穩如深潭，時而急促如驟雨，無聲地暗示著房內之人都在抓緊這最後的時間調息凝神，打磨招式，為即將到來的選拔做著最後的準備。
終於，聖女選拔開始的日子到了。
天剛蒙蒙亮，合歡宗的演武場就已聚滿了人。
身著統一青衫的弟子們按輩分分列兩側，衣袂在晨風中輕輕擺動，目光卻不約而同地齊刷刷投向場中那道劃定的比試區域，交頭接耳的私語隨著大長老的腳步聲漸漸低了下去，最終歸於肅穆的寂靜。
柳如霜今日換了一身素白勁裝，領口和袖口繡著細密的銀線暗紋，長發用一根玉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少了幾分平日的柔媚，多了幾分利落。
她身後站著兩人，左側是化名“莊信”的穆楓，青布長衫在晨光裡泛著柔和的光澤，神色淡然。
右側是成林，此人雖不及“莊信”那般深不可測，卻也是內勁紮實的好手，此刻正挺直脊背，雙手抱在胸前，下頜微揚，神色肅穆中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白清清則選了件水藍色衣裙，裙擺上繡著繁複的纏枝蓮紋，行走間似有流波微動。
她站在那裡，指尖輕輕絞著帕子，身後的賈亦真正在活動手腕，昨日比試落敗的頹色已淡去不少，隻是眉宇間仍擰著幾分化不開的凝重，顯然還記著與妖狼族交手的虧。
另一側的獨眼男子生得麵色黝黑，額角有道猙獰的刀疤，腰間挎著柄磨得鋥亮的短刀。
雖隻剩一隻眼睛，那隻渾濁的眼珠裡卻透著懾人的狠厲——據說此人曾在北境與蠻族廝殺三年，實戰經驗遠勝同門，此刻正用獨眼掃過全場，像是在評估潛在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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