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麼。”穆楓斜倚在朱紅廊柱上，指尖把玩著一枚溫涼的羊脂玉佩，玉佩在陽光下流轉著瑩潤的光澤，“嚴香玉比柳如霜更懂合作的分寸。”
他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侍女輕柔的通報聲，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恭敬：“啟稟望月使者，新任聖女有請您到密室議事。”
密室裡燃著安神的檀香，青煙在繪著百鳥朝鳳圖的屏風後嫋嫋盤旋。
嚴香玉將一卷泛黃的盟約推到望月奴麵前，卷軸上的朱砂印泥還帶著微熱的溫度。
望月奴展開卷軸時，指腹觸到宣紙細膩的紋理，目光掃過條款的瞬間便屏住了呼吸——合歡宗開放三處蘊含量極高的寒鐵礦與黑曜石礦共享。
花間派則以南疆獨有的毒經抄本作為交換，甚至允許雙方核心弟子互派修行，共享宗門典籍樓的三層資源。
她越看越心驚，握著卷軸的手指微微發顫，直到目光落在最後一條“特任命莊信為兩派常駐聯絡使，可自由出入雙方禁地”時，才猛然抬頭看向對麵含笑的嚴香玉。
聖女嘴角的梨渦裡盛著從容的笑意，眼底卻藏著洞悉一切的清明，望月奴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這場看似滿盤皆輸的博弈，實則換來了比扶持傀儡更穩固的同盟。
“聖女果然爽快！”望月奴猛地拍案而起，先前積壓在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連聲音都帶上了抑製不住的雀躍。
此行目的不僅完美達成，收獲甚至遠超最初的預期，那些投入的資源與之相比，竟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她起身告辭時，特意對著送出門外的穆楓拱手行禮，袖口繡著的狼頭暗紋在日光下閃了閃：“莊信兄在這場風波中勞苦功高，莫長老絕不會忘了這份情誼，至於你提及的事情我想他會慎重考慮的。”
穆楓抬手虛扶，目送她帶著滿心歡喜離去的背影，目光卻越過重重樓閣，落在遠處訓練場上那幾座新堆的土墳上。
墳頭的黃土還沒來得及長草，簡陋的木牌上歪歪扭扭刻著名字——賈亦真、獨眼龍、鋼牙鐵齒，還有那些連名字都沒留下的護衛。
山風卷著合歡草的異香掠過墳頭，將新土吹得簌簌作響。
這場攪動了整個宗門的風波裡，這些死去的人早已成了勝利者們舉杯慶祝時，被徹底遺忘在角落裡的塵埃，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合歡派的風波雖暫告段落，可籠罩在山門之上的凝重卻未散去。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慢悠悠漫過山脊，將飛簷翹角染成深黛色。
嚴香玉屏退了守在石階旁的侍女，獨自一人踏著滿地碎金般的夕照，在後山竹林深處與穆楓會麵。
晚風穿林而過，竹葉摩擦著發出沙沙輕響，像是誰在暗處低語。
嚴香玉指尖無意識地絞著一方繡著並蒂蓮的錦帕，帕子邊角已被撚得起了毛邊。
她抬眼看向穆楓，語氣裡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凝重：“這次聖女選拔賽死傷太多，妖狼族的人雖被打退，可你也知道，那群狼崽子最是記仇。鋼牙鐵齒是他們族長的親衛，這筆血債，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穆楓握著青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目光越過搖曳的竹梢，望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影。
夕陽的餘暉透過葉隙灑下，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那雙深邃的眼眸更顯難測。
“比起妖狼族，更麻煩的是陶紅的師傅。”嚴香玉突然壓低聲音，像是怕被風聽去一般，目光快速掠過穆楓緊繃的側臉，“那老嫗叫‘符鸝’，常年駐守合歡派的‘蝕骨洞’禁地，性子孤僻得緊，卻最是護短。她雖礙於宗門規矩，不敢在合歡派境內動手，可出了山門，就沒那麼多顧忌了——她可是出了名的狠辣，當年為了一株千年雪蓮，連挑過三個小門派。”
她頓了頓，看著穆楓驟然收緊的下頜線，繼續說道：“你殺了陶紅，等於在她心尖子上剜了塊肉，這筆賬，她遲早要找你清算。”
“她實力如何？”穆楓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握著茶杯的手指因為用力，指節微微泛白，杯沿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化勁後期。”
嚴香玉吐出這四個字，見穆楓瞳孔驟然一縮，又補充道，“而且是成名三十年的老牌武者，一手‘赤練爪’陰毒無比，當年曾硬生生撕碎過三位同階高手的護體罡氣，在江湖上素有‘鐵爪妖嫗’之稱。”
穆楓的喉結用力滾動了一下，一股涼意順著脊椎緩緩爬上來，像是有條冰冷的蛇在遊走。
他心中清楚，自己憑借龍爪手和逍遙步，對上化勁初期的武者尚且能勉強周旋，若是真對上化勁後期的老牌強者，簡直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
先前因解決了聖女選拔之事而稍稍鬆懈的心弦，瞬間被繃得緊緊的，不敢再有半分大意。
竹林裡的風似乎更涼了些，吹得竹葉嘩嘩作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預警。
次日清晨，穆楓跟著望月奴登上花間派的飛行器。
銀梭般的飛行器劃破雲層，剛飛出三百公裡，機身突然劇烈震顫。
一道紫黑色的勁氣如毒蛇般射來，正中飛行器的左翼，靈力護罩瞬間崩碎，木屑與冰晶簌簌墜落。
“是合歡派的人！”望月奴臉色煞白，指著雲層中穿出的黑袍人影，“三長老符鸝！她怎麼會在此處？”
穆楓目光一凜，隻見那黑袍婦人踏著一柄骨傘掠來，麵容被兜帽遮住，隻露出一雙淬了毒般的三角眼，鎖定的正是自己所在的位置。
飛行器失控下墜的瞬間，穆楓猛地拽開艙門，對望月奴沉聲道：“她的目標是我，你快走！”
不等望月奴反駁，穆楓已縱身躍出，體內勁氣爆發，在半空硬生生扭轉身形，朝著相反方向的山巒掠去。
符鸝見狀冷笑一聲，骨傘猛地旋轉，化作一道黑虹追了上來，尖嘯聲穿透雲層：“莊信小兒，殺我合歡派弟子，還想活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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