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懸鈴木的枝葉，在地麵織出斑駁的網，他看似隨意地在樓下徘徊，目光掃過晾曬的衣物和窗台的盆栽，實則早已將神魂之力如細密的蛛網般鋪開，悄無聲息地籠罩了整棟宿舍樓。
神魂觸須掠過每一間宿舍：301室的新生還在對著武道圖鑒苦讀，真氣運轉得磕磕絆絆；402室傳來呼嚕聲，顯然是修煉過度睡沉了；唯有302室，窗台上積著薄薄一層灰，連窗框的縫隙裡都卡著乾枯的蛛網，像是許久沒人住過。
穆楓在樓下站了半盞茶的功夫，連聶雲飛那道獨特的神魂波動都沒捕捉到分毫。
按理說，那般凝練的神魂力就像黑夜裡的燭火，即便刻意收斂也該有微光泄露，可此刻卻像被什麼東西徹底捂住了。
“跑哪去了？”穆楓眉頭微蹙，悄然後退幾步隱入牆角的陰影裡。
他能肯定聶雲飛沒離開校園——傍晚在演武場留下的氣息還未完全消散，就像做了標記的獵物，絕不會憑空消失。
想來是那戒指裡的老鬼在指點他藏蹤匿跡，倒是比這毛頭小子謹慎得多。
又等了兩刻鐘，宿舍樓的燈光漸次熄滅，302室始終沒有動靜。
穆楓終於放棄等待，轉身朝著自己的住處走去。鞋底碾過碎石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他心裡已經有了計劃：明日一早去訓練場“偶遇”一番便是，總要看看這聶雲飛在現實裡，究竟有幾分斤兩能配得上那身強悍的神魂。
夜風掀起他的衣擺，帶著草木的清香，穆楓的眼神卻愈發深邃。這場無聲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第二天清晨，露水還凝在演武場的沙粒上，折射出細碎的金光。
穆楓踏著濕漉漉的青石板路走向新生演武場，遠遠就看見公告欄前圍了一圈藍白相間的校服，討論聲像群蜂振翅般嗡嗡作響，十句裡倒有八句離不開“聶雲飛”的名字。
隨意拉住一個正踮腳往人群裡擠的新生少年，對方轉過頭，臉上還帶著熬夜未消的倦意，一聽到“聶雲飛”三個字卻瞬間來了精神：“你說武考頭名那個狠人？彆提了，昨晚管理員大叔都在群裡發了，他壓根沒回宿舍，在重力室硬熬了一整夜！”
“重力室？”穆楓眉峰微挑。
“可不是嘛！”那少年嘖嘖稱奇，伸手比劃著，“新生第一有五天重力室修煉時間的獎勵，彆人都跟攢寶貝似的省著用，他倒好，第一天就把十二個時辰耗得乾乾淨淨，聽說管理員大爺勸他悠著點，他就回了句‘不夠用’，硬是把二倍重力開到天亮！”
正說著，旁邊一個推眼鏡的新生扶了扶鏡框，插話道：“我剛才去一食堂打粥，好像瞅見他了。他不是還有三頓一級妖獸肉大餐的獎勵嗎？估計這會兒正在補充能量呢——你看那重力室耗得，不多吃點哪扛得住。”
穆楓點了點頭，心裡已然明了。重力室修煉最是耗損體力，尤其是在二倍重力下維持十二個時辰的高強度負重，體內真氣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傾瀉，氣血更是翻湧如沸，尋常食物根本補不上。
一級妖獸肉裡蘊含的精純氣血之力，恰好能像薪柴般快速引燃虧空的體能——隻是一早就啃這種大補之物，未免急功近利得有些反常。
他轉身離開演武場，朝著學校食堂的方向走去。普通食堂裡早已人聲鼎沸，不鏽鋼餐盤碰撞的脆響、打飯窗口的吆喝聲、學生們的談笑聲攪成一團，空氣中飄著廉價菜籽油和鹹菜的味道。
穆楓目光如掃雷般掠過一張張餐桌，從蒸騰的米粥熱氣裡穿過去，終究沒在攢動的人頭裡找到那個清瘦的身影。
心念忽然一動。妖獸肉大餐屬於校級特殊獎勵，按規矩隻有二樓的教工食堂才供應。
踩著吱呀作響的木質樓梯上到二樓，喧囂聲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驟然小了大半。
教工食堂的紅木桌椅擺得橫平豎直，桌布洗得發白卻漿挺平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肉香，帶著淡淡的腥甜——那是妖獸肉經慢火燉煮後獨有的味道。
穆楓的目光在餐廳裡轉了半圈，雕花窗欞漏下的晨光斜斜切過桌麵，最終落在靠窗的角落。
那裡的光線稍暗，卻恰好勾勒出少年清瘦的側影——聶雲飛正埋首於餐盤，肩胛骨隨著咀嚼動作微微聳動，緊抿的下頜線繃出倔強的弧度。
白瓷餐盤裡堆著小山似的烤肉，油光在晨光裡泛著琥珀色的亮澤。
特製的醬汁順著肉縫往下淌，在盤底積成小小的油窪，散發出一級妖獸獨有的腥甜香氣。
那是學校特意為優等生準備的“氣血餐”，尋常學生連見都見不到。
聶雲飛左手抓著半隻烤得金黃的妖獸腿，焦脆的皮上還沾著幾粒芝麻，右手握著柄銀亮的匕首，正利落地割下帶著血絲的肉塊往嘴裡塞。
他咀嚼的動作又快又急，喉結像活塞般上下滾動，顯然是餓到了極致——昨夜在重力室消耗的氣血，此刻正靠著這滿盤肉香瘋狂回補。
穆楓剛走到食堂中央，木質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聶雲飛像是被針紮了似的，猛地停下進食動作，握著匕首的手頓在半空，油汁順著刀尖滴落在餐盤裡，發出“嗒”的輕響。
他緩抬起頭，嘴裡還鼓鼓囊囊地塞著沒咽完的肉塊，三角眼微微眯起，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住穆楓。
原本因狼吞虎咽而放鬆的身體瞬間繃緊，後背微微弓起，活像隻被驚動的孤狼，連握著匕首的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骨節處繃出青白的顏色。
空氣中濃鬱的肉香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教工食堂裡稀疏的交談聲也變得遙遠。
兩人之間隔著三張餐桌的距離，卻像有無形的氣場在碰撞，連窗外掠過的風都似停頓了半秒。
穆楓迎著那道充滿警惕的目光，腳步未停，徑直朝著角落走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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