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祖說的出神。
全然不顧身旁聽見這話,親兵握著韁繩的手,猛然抖了一下。
兩人俱是常年混跡沙場的軍漢,楊承祖方才那句話的含金量,親兵隊長太清楚了。
親兵隊長倒吸一口冷氣,微微低頭看向自己的硬弓,下意識想著若是自己,能否也做到這一點。
不過隻是片刻功夫後,更大一聲的吸氣聲,‘吸~’的一聲從親兵隊長身上傳來。
不要說自己,就連自己見過的人裡麵,也不曾見過這般悍勇的存在!
親兵隊長流露出一絲惶恐。
前方的楊承祖,也是驅馬慢行,眼睛呆呆的望著遠方出神。
不僅親兵隊長沒見過,楊承祖也沒見過。
片刻沉默,親兵隊長抬起頭,默默看向了周圍一眼,見身邊人都相距較遠,於是驅馬快走兩步,來到楊承祖身後。
帶著幾分小心,親兵壓低了頭:
“楊帥,那我們是不是...換個方向?”
親兵隊長臉色如常,身為流寇,打不過就跑實在正常。
而他們這些老流寇,還要更加出彩。
碰見邪乎的,也先跑了再說。
隻是親兵隊長說完,楊承祖卻微微收回發神的目光,眼底浮現一縷無奈。
也不偏頭看,楊承祖騎在馬上,伸手舉起馬鞭,指向前方:
“這裡,是大帥一開始就定好的出關路線。”
“眼下李自成和張獻忠在河南混的風生水起,我們也必須儘快進入河南才行。”
“而且賀人龍那瘋子一直纏著大帥,我們若是貿然改變方向,不要說入河南,能不能從何瘋子手上跑掉,都是個問題。”
楊承祖放下馬鞭,雙眼瞪著遠方,一揚馬鞭向前快走了兩步。
恰好翻過眼前山包,遠處景色映入眼簾。
一望無際的積雪旱地,不要說糧食,枯樹都少的可憐。
唯有旱地儘頭,樹立著一片小小的安平鄉。
親兵跟上,順著楊承祖看去,而楊承祖看著遠處,舉起馬鞭指去,言語反倒平淡下來:
“不去哪裡打糧,咱們還能去哪?”
...
一日後。
鄉外村落。
房屋破敗,飛雪順著屋頂空洞落下,在屋內堆起了積雪。
房屋一片焦黑,一副烈火燃燒過的痕跡,隱秘角落中,甚至還躺著幾個燒焦後,又被凍硬的鄉民屍骸。
怪異的肉香,淡淡混雜在冰寒的空氣中。
大量老卒在廢墟中找了片殘存屋簷坐著休息,村外則圍滿了密密麻麻的流民。
兩塊燒到一半的木頭丟進篝火,傳來火焰炸開的‘劈裡啪啦’聲。
一陣密集腳步傳來,親兵隊長拖著一個鄉民。
‘啪~’,親兵隨手將完全軟下的鄉民丟在地上。
隨後抱拳弓腰,快速一禮後起身,鐵青著臉開口:
“就這個說話清楚些。”
前方,楊承祖坐在一堆廢墟木料上。
手中拿著一封文書,正在細細查看。
鄉民摔在地上,揚起一些飛雪,恰好落在楊承祖的布麵甲上。
看書信的目光一頓,微微抬起眼,看了過去。
鄉民仿佛篩子般狂抖,匍匐在地上,甚至不敢抬眼看。
楊承祖見狀微出一口氣,將書信收好,拿起馬鞭,頂在鄉民下巴上,將其腦袋抬起。
左右看了看,見鄉民都快腫成豬頭,楊承祖略帶無語抬眼,瞟了自己親兵隊長一眼。
隨後放下馬鞭,語氣平緩:
“此地叫做安平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