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建國要將貨送到公社，再搬上卡車，緊接著又得跟著卡車跑市裡一趟，裡頭的空餘時間並不多。
就算這樣他還是回家一趟看了一眼養父，錢忠年輕的時候在山裡出過事，腿斷了一根，那個時候沒錢醫治，家裡人都放棄他了。
還是關家給赤腳大夫錢保住了他的一條爛命。
命是保住了，可是腿卻缺了一條，想要再上山那是不可能的，乾農活那就更不中用了，家裡人對他也冷淡了下來。
本來就窮還得照顧一個廢人，就算是爹媽日子久了也難免心生抱怨，更何況還是會因為不多的治病錢放棄他生命的爹媽。
農村人的命不值錢，沒了再生就是，沒有乾活能力的命就更加一文不值了。
在關家出事前幾天，錢忠從錢家搬了出來，住進了如今這個小屋內，收養了關建國。
也不知道這個廢人是怎麼做到的，居然也把關建國養大成人。
錢忠一輩子沒結婚，就隻有關建國一個兒子，關建國同樣也把他當做親爹，這次從縣裡回來也給錢忠帶了不少東西。
“都給你說多少次了，有錢好好攢著娶媳婦，給我買這些都是浪費！”
錢家輕易不會有外人過來，就連串門的也不會有，最多也就是隔壁的趙老漢一家偶爾過來看看。
外人都以為錢家窮得揭不開鍋，但是錢忠自己知道，關建國有多好。
外麵看著灰撲撲全是補丁的棉衣裡麵實際上塞著最好的棉花，冬天一點也不冷。
鎖著的櫃子裡麵紅糖，麥乳精，奶糖，臘肉這些東西全都一樣不少。
按理來說他應該知足，可是他就是不想讓這孩子把賺到的錢都花在他身上，他不應該過現在這種日子，他應該去……
唉，算了，不去也罷，現在這個世道找到人又有什麼用，這孩子應該把錢都攢起來，修房子娶媳婦，總是一個人撐著哪裡像是在過日子。
這些話關建國都已經聽了無數遍了，他就跟從前無數次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依舊我行我素。
人要找錢要攢，他們兩個同樣也要生活不是，再說了現在縣裡黑市那邊……隻要能成，他以後不會缺錢。
“大隊讓我跟車去市裡一趟，您在家好好吃藥彆舍不得錢。”
藥以前都是錢忠自己去拿，他會拿差一些的藥材，錢都偷偷攢起來，可是自從被關建國發現之後，他就不讓錢忠自己去拿藥了，而是他從縣裡帶回來。
不過就算這樣他都不放心，錢忠會偷偷將一副藥熬好幾次，舍不得丟，這才有了他這額外的叮囑。
錢忠笑眯眯的，嘴上應著好，眼睛更是不自覺的跟著正在忙碌著的關建國背影移動，口中湧出一股苦澀，都是因為他才拖累了恩人家的孩子。
......
關建國以往白天輕易不出現在外人麵前，現在一改從前的低調，正常行走在大隊裡頭，這一走才發現大隊到底哪裡不一樣了。
人還是那些人，隻不過大家好像都忙碌起來，有了對未來的期盼，臉上表情也不再麻木，竟然有了幾分鮮活。
有幾個老人端著板凳湊在一塊空地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手裡拿著處理好的竹條在編竹籃，關建國前進的步伐一頓，剛剛他在家裡的時候也看到家裡有不少這樣的竹條。
不過鄉下編竹籃，簸箕之類的都很正常，有時自家會用有時又會拿到收購站賣，這不足為奇。
關建國停止住腳步，成功引起正在聊天的老人們的注意，其中一名老人居然主動開口跟他打起了招呼。
“建國回來了，那拖拉機好學不。”
一提起拖拉機，其他人也好奇的抬頭看他，想從他嘴裡聽到答案。
以往看到他就跟躲瘟神似的，今天居然主動打招呼，還是為了拖拉機的事，沒有嫉妒，有的隻有希冀，像是希望看到他點頭的樣子。
在看到關建國如他們所願輕輕點頭的樣子，幾個老人頓時咧開嘴真誠的笑了。
“這孩子從小就聰明，我就說他能行吧！”
一個兩個的，誇獎的話就跟不要錢似的一句接著一句冒了出來，關建國在眾人熱忱注視著的目光中，朝著豆乾廠走去。
豆乾廠這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拖拉機上已經裝得滿滿當當全是貨，關建國這還是頭次看到廠裡生產的禮盒，一看那外包裝他可算是動了為什麼大隊裡頭突然多了這麼多人編竹籃了，原來就是編的這個。
至於他的養父，應該也是編的這玩意吧，他失笑，這小老頭也會攢錢了呀。
開拖拉機的人已經回來，要跟著拖拉機離開的卻換了人。
周誌剛跟譚媛還有林國安商量之後，決定周誌剛留在大隊，譚媛跟著關建國一起去送貨順帶將貨款一起帶回來。
從關建國開著拖拉機回大隊到離開前前後後不過兩個小時，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消息。
後麵聽人提起的時候個個捶胸頓足的感到惋惜，尤其是豆乾廠的工人們，他們明明都聽到了就是沒有出來看，這不就錯過看大隊拖拉機的機會了嘛！
後悔也沒什麼用，好在等關建國將貨送到回來之後大家總歸會看到的，就是不知道到時候央求關建國帶他們坐上去兜兜風他能不能同意？
到這種時候才開始後悔當初沒有跟他打好關係。
眾人都羨慕關建國運氣好，在山裡救了譚媛，所以譚媛才會在推薦人的時候記得將他的名字報上去。
而其他得到提名得人膽子也忒小了，要是換作自己的話，肯定會牢牢抓住機會，說不準現在拖拉機手就是自己了。
被說膽子小的人也不太服氣，這些人現在嘴巴說得厲害，實際上呢？真遇到事還不是一個個的不說話了。
這些話譚媛都是聽聽，並沒有放在心裡，機會要抓得住才能說是機會，抓不住被彆人抓去了，其他人再酸也沒什麼用。
豆乾廠中秋禮盒的網已經全部都撒了出去，接下來就是慢慢等待收獲的時候。
禮盒的事得慢慢等待，其他的事譚媛也不想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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