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隱做了一個夢。
母親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終日纏綿病榻,苦澀的藥味混雜著沉悶的低咳充斥著整個房間。
即便開窗透透氣,不多時那股如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的藥味,又會重新堆積。
躺在床上的母親直直地看向她,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溫柔,變得急切而猙獰。
乾枯如雞爪般的手掌緊拽住她的手臂不放,扯著乾啞的嗓子用儘了力氣低喊:“找阿元,找阿元回來……”
天旋地轉間,她又出現在了跨江大橋上飛速行駛的超跑上,無儘的暴雨敲打著她的車窗。
跑車的刹車被人做了手腳,不論她如何嘗試緊急製動,車輛仍因巨大的慣性在濕滑的橋麵不斷往前疾馳。
兩道錚亮的遠光燈射向她的雙目,一輛巨大的泥頭車從橋外的路口轉彎直奔她而來——
明亮的光斑跳躍在眼皮上,帶來陣陣灼熱的刺痛感,鴉隱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摁了摁不斷傳來悶痛與窒息感的胸腔,抓起床邊的手機一瞧,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房間內的一切擺設都是她熟悉的模樣,幾乎囊括了少女時期每一年的‘變遷’。
伸手捂住脹痛的腦仁,鴉隱讓大腦短暫地放空了幾秒,再開始機械的換衣服,準備下樓吃個早午飯。
或許是昨晚跟外祖母的聊天裡提到了母親離世前的囑托,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最近她的壓力可能有點大了,鴉隱想,至少在這個小莊園裡她可以撤下一切的防備,這兩天好好放鬆一番。
“你帶我來這兒乾什麼?”
鴉元踢了踢腳下的一塊碎石子。
原本他一路都抱有期待,興衝衝地坐上鴉隱的車以為她要帶他去什麼秘密基地。
沒想到,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達的地方……隻是一個廢棄又破舊的工廠。
連屋頂都破損不堪,外麵的陽光剛好從破洞裡漏下來,形成好幾道明亮的光束斜斜地落到地麵上。
看得仔細些,還能瞧見在這一道道光束中飄浮飛舞的細小灰塵。
鴉元剛往裡麵走了十來步,就停下了腳步,不願再走了:“咱們還是出去吧,這裡一看就是危房,太危險了。”
“待會兒萬一塌了,把咱倆埋裡邊兒,多不劃算。”
鴉隱倒也不強求,她把鴉元帶到這兒來,不過是為了徹底解開埋藏在她心裡好多年的一個心結。
“反正你捏的那些玩意兒還要放窯裡燒一陣,我想著不如帶你出來逛逛。”
鴉隱把身前的一顆碎石子踢開,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裡是我當年被綁架後抓去看管的地方。”
“再往裡麵走,有一處地下儲藏室,可以連通地下的兩條巨大的廢棄排水管道,既然你說危險,我就不帶你去看了。”
話音剛落,鴉元臉上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還隱約透著幾抹低落和緊張。
“我當年吃了挺大的苦頭,抓進去即便裝作乖巧也先被劈頭蓋臉地扇了幾耳光,還踹了我的肚子。”
鴉隱點燃了一根煙,聲音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