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於燼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偏頭一瞧,海上又由遠及近地駛來了一艘艘遊艇,空中甚至飛來了好幾架直升飛機,發出轟隆的噪音。
宮澤遲頭也不回:“接你的人來了,再見,於燼落。”
於燼落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一點一點的褪去,直至消弭無蹤。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一隊身著製服的警衛隊,以及從落地的直升飛機上下來的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口腔裡的血腥氣,再度彌漫了開來。
“你的臉都燒紅了,還說沒事!”
“還好你家裡派來找你的人也到了,趕緊處理傷口,吃藥。”
耳邊依舊響著柏清無休止的聒噪,落在他的耳朵裡卻依然變得模糊不清。
那些猙獰的,扭曲的麵孔再度擠壓到了他周圍的空間,不停地衝他伸出手。
有的哀嚎不止,有的依舊發出一些字句不明的囈語。
他知道,他們又來了。
那群身穿白大褂的醫療隊,可不僅僅是治療他感冒發燒的生理病症的。
更多的,還是為了治療長久根植於他腦子裡的那些說不清的念頭的。
從小到大,精神病給他帶來的最大的一個好處是——
他根本判斷不出來,到底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胃病、休息不足、風吹多了、暈車、心率變化、吃壞了肚子、體溫過高、體溫過低、睡不著……
還是軀體化了。
於燼落緊緊地盯著被宮澤遲抱著遠去的鴉隱。
直到她被送上了遊艇裡,也沒有再回頭來看他一眼。
在他身後的沙灘上,附著在樹枝上獵獵燃燒的火焰,也逐漸因為失去了燃料供給而變得越發微弱。
他覺得他自己,似乎也快要燒光了。
“叩叩叩。”
門外傳來了一道有節奏的敲門聲,鴉隱忽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浴缸裡睡過去了。
“你還好嗎?”
“說話,不然我進來了。”
鴉隱一看水麵上堆疊的白色泡沫早已消散,在清水下自己的身體一覽無餘。
忙不迭開口:“我剛剛不小心睡過去了,馬上就出來!”
她搖了搖頭,迅速扯過一旁椅子上的浴巾,將身上的水漬擦乾。
視線觸及到置物架上疊好的睡袍和裡麵成套的白色內衣,她又尷尬地動了動腳趾。
不過很快這點兒小情緒又被她拋到了腦後,尤其是在她發現尺寸與她的身材完全貼合後,又挑了下眉。
一邊為宮澤遲的細心周到而感到滿意。
一邊又覺得自己勘破了,對方掩藏在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的皮囊下的,另一麵。
然而在遊艇自帶的浴室裡泡完澡的鴉隱,並不知道等在外麵的宮澤遲,已然經曆過了無數次內心的掙紮。
他在鴉隱進入浴室後,便坐在外間的大床上發了一小會兒呆。
然後便有條不紊地下到一樓的船艙,從儲物櫃裡取了支朗姆酒返回了房間。
與此同時,同樣被他拿在手裡的,還有一小瓶安眠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