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虞忽然攥緊化妝台上的烏木梳。
裂齒深深地嵌入她的掌心,血色在洛可可雕紋上蜿蜒作畫。
這是她作為母親與家主割裂的兩重傷痕。
月光穿透蕾絲窗紗,斜照在她的眉骨上,將美人的淚意蝕刻成霜紋。
忽地,陳若蕾夫婦的耳語在她腦海裡回響,盧謙凝視她時自己莫名的心悸,如同冰棱刺穿玫瑰時迸濺的火星。
陳公館能輕鬆滅掉一個大陸上的永恒教,根本不把兄弟會放在眼裡。
如果他們肯出手?
可她卻沒爽快地答應盧謙,沒明確表示跟陳公館合作,還得罪了他。
這時候去再找人家幫忙,恐怕不會有好結果。
唉!當時沒沉住氣,被那小子多看了兩秒就發火,實在小題大做!
這麼多年,用那樣目光看她的男人不知凡幾,怎麼就偏偏對那小子發火了呢?
可,如果雪鶯去求,就不一樣了。
他們一起經曆了生死,多少有份人情在!
這……
好像哪裡不對勁!
她心中一時亂了方寸,許多細節照顧不到。
這次可是關乎全家人的生死存亡。
實在不行,隻好她親自去找陳公館,男人就好這個,盧謙不會太過分,最多給他看看……
唉!女人難啊,寡居的女人更難。
遲早還是躲不過這群臭男人的覬覦,還是需要找個強有力的依靠。
林碧虞內心的紛亂逐漸變為掙紮,不知不覺,腦海裡已經開始想象著:
一處處的兄弟會碼頭被毀,一艘艘掛著兄弟會旗幟的船隻被炸沉!
兄弟會屈服了,主動把雪峰送回來!
……
夜幕降臨,燈火明亮的羅成碼頭依然繁忙。
大樓頂層的辦公室內。
兄弟會一時奈何不了陳公館,也不敢得罪吳家,
看著每日陳氏手環門店火到爆的生意,趙正卓明白,陳公館才是他們最大的敵人。
時不我待,必須儘快除掉林家,才能回過頭來專心應付陳公館的反擊。
今天,他終於采取了行動,正等著心腹來彙報結果。
“西洋的玩意味道實在太淡,有股子發餿的酸味。”趙正卓搖晃著紅酒杯俯瞰著碼頭,霓虹燈光將他的右眼染成血色,“林碧虞那女人把林公館守得跟鐵桶似的。”
“是,是!”靜立在茶幾前的王建峰躬身點頭,默默等待會長點燃了雪茄,他才開口:
“會長,一切順利,我們的人盯了林雪鋒兩個月,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鯊魚幫出手乾淨利落,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就算事情敗露了,也跟我們兄弟會毫無瓜葛,我和鯊魚幫都是單向聯係的,絕沒留下首尾!”
“不錯!”趙正卓突然抓起雪茄剪,“哢嗒”一聲,茄衣灰燼簌簌落在五湖省的地圖上,“讓鯊魚幫明天就把林雪鬆的手指寄過去,要戴著林家祖傳的翡翠扳指。”
他眯眼盯著窗外碼頭吞吐的貨輪,霓虹燈牌的紅光爬上他的側臉,在眼窩處洇開血潭:
“這次重點不是爭奪產業,是殺人!要逼林碧虞那娘們出來,隻要她離開內城,就算冒點風險,也要……”
趙正卓做了個擰脖子的動作,手中的雪茄火光明滅了兩下。
王建峰喉結滾動著後退了半步,額角的汗珠若隱若現:
“她女兒呢?”
趙正卓緩緩轉身,錦緞長衫擦過黃銅地球儀,將新汴梁城所在的位置碾入陰影。
他推開彩繪玻璃窗,鹹腥的江風裹挾著貨輪汽笛灌入,把輕飄飄的尾音吹向王建峰煞白的耳垂:
“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1公裡外的林公館。
暗夜的江風裹著貨輪汽笛湧進林公館的主臥室,林碧虞單薄的脊背抵著冰涼的彩繪玻璃,霓虹的光影將美人的臉龐割裂成明暗兩半:
一半是掌燈照影的慈母,一半是執棋破局的修羅。
聽到“斬草除根”的一瞬間,她精致的耳朵突然顫抖了一下,渾身打了個冷戰,猛然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