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平騎著自行車,後座的林允棠身子微微晃著。
他察覺到身後人的動靜輕得異常,自家媳婦兒往日都緊緊的摟著自己的腰,將腦袋貼在自己的後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著天。
可是今天卻沒有,林允棠搭在他腰上的手都收了回去,隻虛虛攥著他的衣角。
山路顛簸,自行車碾過一道淺溝,林允棠像個撥浪鼓似的晃了晃腦袋,聲音卻悶得像含了口水,回答著陳興平:“沒有不高興呀。”
這話說得沒什麼底氣。
陳興平心裡跟明鏡似的,捏了捏車閘,自行車在路邊一棵大樹下停穩。
他回頭看林允棠,見她垂著眼皮,手指絞著衣角,鼻尖都有些泛紅。
“下來歇會兒吧,”他跳下車,單手將她抱下了車。
“今天風涼,吹吹風舒服。”
路邊有塊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兩人並排坐下。
天難得這麼涼快,山風從坡上漫下來,帶著野蒿和泥土的腥氣,吹得兩人都很舒服。
林允棠今天紮了個麻花辮,發尾用紅繩係著,額前碎發被風吹得亂晃,有幾縷不聽話地糊在臉頰上。
陳興平看著她睫毛上沾著的細小灰塵,忽然伸手。
他指尖粗糙,是常年握槍杆子和鋤頭磨出的繭子,卻格外輕柔地替她將碎發捋到耳後。
林允棠身子一僵,還沒反應過來,額頭上就落了個溫熱的吻。
“你……”她臉頰“騰”地紅了,像染了胭脂的蘋果,下意識想躲,卻被陳興平摟住了肩膀。
都相處這麼久了。
林允棠還害羞呢!
她腦袋被陳興平貼在了肩頭上。
自家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味,混著點煙火氣,是她熟悉的味道。
心裡那點憋屈和不安,好像被這陣風一吹,又被他這個吻一燙,軟了大半。
可甜蜜勁兒還沒過去,她又想起村裡那些閒言碎語,還有自己遲遲沒動靜的肚子,眼眶突然就濕了。
有些話,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陳興平歎了口氣,把人摟得更緊了些。
他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槐花頭油香。
陳興平柔聲問著她,“是不是因為沒懷上孩子,心裡憋屈?”
林允棠沒說話,隻是把臉埋在他胸口,輕輕點了點頭。
哭聲很輕,帶著點壓抑的哽咽:“興平,我……我聽葉醫生說,我身子虛……萬一、萬一真生不了……”
“傻話。”陳興平打斷她,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下輕拍,像哄小孩似的。
“咱們結婚才多久?滿打滿算不到半年,沒懷上正常。村裡那些婆娘閒著沒事乾,就愛嚼舌根,你管她們做什麼?”
他頓了頓,扳過林允棠的臉,讓她看著自己。
男人眼睛亮得很,像落了星星,語氣卻格外認真:“允棠,你聽我說。退一萬步講,就算這輩子真沒孩子,那又咋樣?我娶你是過日子的,不是娶個生娃的機器。咱們倆,你陪著我,我陪著你,過一輩子二人世界,種種地,養養雞,沒事了就像現在這樣,坐在山路邊吹風,這不也挺好?”
這些話。
林允棠從來沒聽過。
在這個年代,女人生孩子可是大事。
要是不能生出孩子的話,可是會被戳一輩子脊梁骨的。
而且,在農村,要生就得生兒子。
要是生個女兒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