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走狼群的第二天清晨,窩棚裡彌漫著鬆脂和血腥氣混合的味道。
栓子在角落的草鋪上翻了個身,發出聲痛苦的呻吟。
“忍著點,給你換藥。”張長弓蹲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解開浸透血汙的布條。傷口已經結了一層薄痂,邊緣泛著不健康的黃色。
張長弓給栓子換藥的時候,武奇問著陳興平。
“興平哥,今天還分兩組砍樹不?”武奇說話的時候,往火塘裡添了把鬆枝,火星劈啪炸開。
陳興平還沒答話,錢向東掀開油布簾子鑽進來,胡須上掛著白霜:“西坡那片紅鬆林我看過了,夠直溜。就是雪太深,得先清道。”
“那就老規矩。”陳興平把斧頭插進腰帶,“武奇帶年輕人去西坡,我領剩下的人把前天砍的料子往山下運。栓子今天能坐起來了?”
張長弓正往傷口上敷新采的凍青苔,聞言抬頭:“燒退了,就是腿上的傷見不得力。”
“讓他跟著編筐。”錢向東從懷裡掏出個布包,“昨兒巡山撿的柳條子,夠編兩個馱筐。”
布包展開,裡頭還裹著幾顆凍硬的野山楂,紅豔豔的像瑪瑙珠子。
窩棚裡頓時熱鬨起來。
鄧通伸手就要拿,被錢向東一巴掌拍開:“急啥?給傷號的。”
說著挑了兩顆最飽滿的塞給栓子。
栓子捧著山楂直發愣。
他今年才十七,是跟著堂叔錢向東來掙工分的,頭回進山就遇上狼襲。
這會兒他盯著掌心的紅果子,突然就抽噎起來:“都、都怪我守夜睡著了......”
“放屁!”錢向東蹲下來,粗糙的大手胡亂抹了把栓子的臉,“那幫畜生鼻子靈得很,你醒著照樣挨啃。吃你的,彆嚎了。”
陳興平起身套上鞋,鐵皮水壺在腰間咣當響:“抓緊乾活。天黑前西坡要放倒二十棵,運料的把爬犁修結實點。”
眾人應著聲往外走。
鄧通落在最後,偷偷摸走顆山楂塞嘴裡,酸得整張臉皺成核桃。
栓子瞧見了,破涕為笑,把剩下的山楂推過去:“都給你,我牙疼。”
大家夥兒開始接著砍樹。
“二十七棵!”鄧通拿炭筆在樹皮上劃道,轉頭朝對麵喊:“錢叔!我們組超了七棵!”
錢向東那組正在剝樹皮。
老把式握著彎刀一拉一挑。
他頭也不抬:“顯你能耐?留點力氣,後頭還有七十多方等著呢。”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悶雷似的炸響。
所有人瞬間僵住,斧頭懸在半空。
“炸狼彈響了!又有狼來了?”張長弓手裡的剝皮刀當啷落地。
陳興平已經抄起獵槍往聲響處跑。
眾人跟著衝過去,隻見窩棚東側雪地上散落著焦黑的陶片,空氣裡飄著刺鼻的硫磺味。
一串淩亂的狼爪印通向林子深處,雪地裡還留著幾撮灰毛和暗紅的血跡。
“就一頭。”陳興平用槍管撥弄了下狼毛,“聞著血腥味來的。”
錢向東踢了腳炸碎的陶片:“可惜了這好家什。”他指的是炸狼彈,“這玩意兒做起來費料,一個能頂半斤火藥錢。”
“該!”武奇朝狼逃竄的方向啐了一口,“看還敢來不。”
陳興平卻皺眉望著爪印消失的方向:“不對勁。狼最記仇,挨了炸該嚎叫召集同伴......”
話沒說完,林子裡突然傳來悠長的狼嚎,但聲音竟越來越遠。
鄧通樂了:“這畜生,是嚇破膽跑了?”
“未必。”陳興平收起槍,“今晚守夜的加雙崗。都回去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