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
武奇和陳其他們眼珠子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片不斷“咕嘟”著粘稠黑油、散發著刺鼻怪味的窪地。
這個詞兒,對他們這些常年鑽山溝打獵伐木的人來說,太遙遠了,遠得像廣播匣子裡國家建設的口號,他們好像聞所未聞,更沒見過……
錢向東還蹲在那裡,手裡的枯枝前端裹滿了烏黑發亮的油膏,那刺鼻的,混合著硫磺和腐爛物的怪味直衝他的鼻腔。
他眼神有些發直,喃喃自語:“我以前聽老人說,黑水引火……燒之不竭……這石油,好像是山神爺的燈油……”
他死死盯著陳興平,聲音壓得又低又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興平!你腦子靈光,見過世麵,你說,這……這他娘的到底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陳興平身上。
“這東西……應該是石油。”
“隻不過,隻是我們碰著一小片窪地自個兒往外冒,就這麼邪性!這山裡……這山底下……怕是真埋著一個了不得的東西!這有一片大油海子!”
“油海子?那豈不是我們這下麵都是石油啊,”
“對!”陳興平點了點頭,“廣播裡說的那些大油田,一開始,往往也就是這麼一點點露頭!地底下憋不住了,才從縫裡擠出來!”
他蹲回窪地邊,不顧那濃烈的氣味,用斧頭尖更用力地撥開周圍覆蓋的枯草和薄雪。
隨著他的動作,更多的黑色區域暴露出來,那些深黑色的油跡如同醜陋的傷疤,沿著隱蔽的裂縫和小坑窪,頑強地向四周的凍土和積雪之下滲透,蔓延。
不止是這十幾個平方的窪地,周圍的泥土,都呈現出一種被油浸潤過的深黑濕滑。
“看!”他指著那些延伸的油跡,“這絕不是一星半點!地底下有東西,多得很!在往外拱!”
錢向東腮幫子上的肌肉繃緊了,他蹲在陳興平旁邊,也學著樣子,伸出粗糙的手指,用力摳起一小塊沾滿了黑油的泥土。
那泥土冰冷滑膩,粘在指頭上甩都甩不掉,那股濃烈嗆人的怪味直衝腦門。
他湊到鼻子底下,深深地,仔細地嗅著,眉頭擰成了疙瘩。
“點火試試?”錢向東猛地抬起頭,斬釘截鐵,聲音像淬了火的鐵塊,“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興平,點個火試試!看它燒不燒!”
聽著錢向東的話,大家夥一愣。
燒?
燒這黑乎乎,臭烘烘的臟東西?能點著?
陳興平沒有絲毫猶豫。
他迅速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自製火柴。
他又在自己破舊的棉襖裡襟上摸索著,咬咬牙,“刺啦”一聲,撕下長長一條相對乾淨些的棉布內襯。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興平的手。
穀地裡死一般寂靜,隻有遠處山風掠過樹梢的嗚咽,和腳下黑油氣泡破裂時那微不可聞的“啵”聲。
陳興平拿著布條,小心翼翼地湊近一個正在“咕嘟”冒泡的小孔。
他屏住呼吸,將布條的一端輕輕按在那泛著油光的液體表麵。
黑油瞬間就浸潤了棉布,迅速向上蔓延,將原本灰白的布條染成一片汙濁的深黑,沉甸甸地向下墜著,散發出更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他捏著那沾滿黑油的布條末端,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另一隻手,捏住了一根火柴。
他深吸了一口混雜著濃重油味的空氣,仿佛要汲取某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