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眼睛猛地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好主意!你小子腦子真活泛!等著!”
他二話不說,扭頭就朝餐車方向擠去,動作比剛才麻利多了。
沒過多久,老劉就回來了,把陳興平帶到了乘警車廂。
然後拿出了一件洗得發白、還帶著點油煙味的深藍色棉布工作服,胳膊上搭著一副同樣發白的藍布套袖,另一隻手還拎著一個折疊起來的小推車架子。
“快!穿上!帽子沒多的,你湊合著。”老劉把東西塞給陳興平,“瓜子花生餐車有,我這就去推過來。你趕緊換!”
陳興平也不含糊,背過身去,飛快地把自己的外衣脫了,套上那件寬大的工作服,袖子挽起一截,戴上套袖。
衣服有點大,但湊合能看。
他麻利地解開麻袋,從裡麵掏出一個最不起眼的舊布帽子扣在頭上,稍微壓低帽簷。
這時,老劉也端著一個不大的鋁製托盤過來了,裡麵胡亂堆著些散裝瓜子、花生,還有幾包最便宜的經濟煙。
“成了!像那麼回事!”老劉上下打量了一下換了裝的陳興平,點點頭,“推車你會弄吧?就這架子,下麵輪子一卡,托盤放上去就行。記住,自然點,吆喝不吆喝隨你,主要是看人!”
“嗯。”陳興平手腳麻利地撐開小推車,把托盤放穩,又順手把老劉遞過來的一遝找零用的毛票塞進工作服口袋。
“放心吧!”他推起小車,學著記憶裡賣貨員的樣子,微微弓著背,開始沿著狹窄的過道,艱難地向前移動。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啊!瓜子花生香煙有需要的嗎?讓一讓!”
小車軲轆發出吱呀的聲響,在擁擠的車廂裡艱難前行。
人實在是太多了。
走廊都沒空,陳興平推著車,是擠著走過去的。
陳興平一邊叫喊,一邊看人。
“同誌,瓜子怎麼賣?”
“花生來一毛錢的!”
“有火柴沒?”
不時有乘客招呼他。
陳興平停下來賣貨,一邊收錢找零,一邊還得飛快地觀察周圍。
一節車廂過去了……兩節車廂過去了……
整輛火車都快跑了個遍,還是沒找到人!
難道真溜了?
陳興平心裡也開始打鼓。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往前推。
還剩最後兩節硬座車廂了。
就在他推著車,擠過兩節車廂連接處那狹窄的過道,進入倒數第二節車廂時,麻煩來了。
一個穿著灰藍色中山裝、乾部模樣、梳著大背頭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過道中間,跟旁邊座位上的人大聲聊天,唾沫星子橫飛,完全擋住了去路。
“勞駕,同誌,讓一讓!”陳興平提高聲音喊了一句。
那乾部正說到興頭上,被打斷了,很不耐煩地瞥了陳興平一眼。
看他一身賣貨的打扮,眼裡閃過一絲輕蔑,非但沒讓,反而把手裡抽了一半的煙屁股故意往小推車的托盤邊沿彈了彈煙灰。
“急什麼急?沒看見說話呢?一邊等著去!”乾部語氣很衝。
一股火氣又有點往上冒,但陳興平立刻壓了下去。
他腦子裡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故意吵架!
製造點小混亂,看看周圍人的反應!
人在突然的騷動中,最容易暴露下意識的舉動!
“同誌,您這煙灰彈我瓜子上了!”陳興平故意把聲音拔高,同時用身體微微頂了一下小推車,讓車軲轆狠狠的撞到了那乾部的腳後跟。
狗眼看人低。
老子撞你一下,讓你漲漲教訓!
“哎喲!”乾部被撞得一趔趄,勃然大怒,猛地轉過身:“你他媽瞎啊!推車不長眼?撞著人了知道不?信不信我找你們列車長去!什麼服務態度!”
“是你擋著道不讓!還往公家東西上彈煙灰!”陳興平毫不示弱地頂回去,聲音更大,幾乎是在嚷嚷了,“大家都看看!這還講不講理了!”
這突如其來的爭吵立刻吸引了周圍所有乘客的注意。
看熱鬨是人的天性。
前後幾排座位上的人都紛紛轉過頭來,伸長脖子張望,議論紛紛。
“吵吵啥呢?”
“賣貨的跟乘客乾起來了?”
“好像是那乾部擋道還亂彈煙灰…”
“嘖嘖,這乾部架子不小…”
陳興平一邊跟那乾部吵架,一邊用眼角餘光像雷達一樣飛快地掃視著周圍那些看熱鬨的麵孔!
大部分人都是一臉好奇,就連睡覺的人,也睜眼看戲。
然而,就在他左前方靠近車廂連接處的一個角落裡,一個身影的反應瞬間抓住了陳興平的注意力!
那是個穿著臃腫的深紫色碎花棉襖、頭上包著一條灰撲撲舊頭巾的“女人”,正低頭蜷縮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土布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