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的瀏河渡口,鹹腥的雨幕裹著焦糊味撲麵而來。孫元良握緊望遠鏡,指節在金屬鏡筒上壓出青白的痕跡。江麵浮著破碎的木船殘骸,潮水正將幾具士兵屍體推向灘塗,軍裝上“87”的字樣在浪濤中時隱時現。
“師座,第18軍急電!”
副官頂著狂風爬上了望塔,防水電報夾的綁繩在風中拍打著塔身,“蘊藻浜浮橋被炸,工兵營正在搶修,但日軍艦炮...”話音被一聲巨響撕裂,對岸的蘆葦蕩騰起火球,照亮了孫元良緊繃的下頜線。他望著爆炸處新添的橙紅光暈,想起二六二旅參謀長臨終前用血寫在電報紙上的坐標——那裡本該是援軍登陸的灘頭。
塔樓下方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渾身泥漿的傳令兵撞開木門,鋼盔裡淌出的血水混著雨水,在地圖桌上蜿蜒成暗紅色的溪流:“張旅長急報!濕地發現二六二旅幸存者,共十七人,但日軍九七式坦克已突破左翼!”窗外的探照燈突然掃過,孫元良透過望遠鏡,看見三輛坦克正碾過堆積的屍體,履帶卷起的泥漿裡翻出半截殘破的青天白日旗。
他的手指撫過腰間中正劍,劍柄纏著的布條早已被冷汗浸透。三天前在磚窯發現的加密文件裡,日軍“幽靈部隊”的部署圖突然在眼前浮現——標注櫻花符號的毒氣彈發射點,此刻或許正對準著87師的防線。
“傳令炮兵連,坐標北緯31°13′,全營齊射!”孫元良的聲音像繃緊的弓弦,“告訴他們,炮彈打光就用刺刀,活人在渡口就在!”副官轉身欲走,他又厲聲補上:“查第19路軍大刀隊位置!桂軍重機槍連必須在半小時內...”
劇烈的爆炸聲掀翻了了望塔的頂棚。孫元良本能地撲倒在地,飛濺的木梁擦著後背砸下,揚起的塵土中,他看見牆上那張淞滬地圖已被彈片撕成兩半,瀏河渡口的標記處洇開大片血漬——那是三團參謀長犧牲前按在地圖上的手印。
“師座!東南江麵發現日軍橡皮艇!”偵察兵的嘶吼穿透耳鳴。孫元良掙紮著爬起,望遠鏡裡,數百艘橡皮艇正借著浪湧逼近,艇首刺刀在閃電中泛著冷光。他摸出懷表,表蓋內側薛嶽的贈言“守土有責,寸土不讓”已被血漬暈染成模糊的暗紅。
塔樓外突然響起尖銳的哨聲——是日軍的毒氣警報。孫元良扯下領口的白毛巾捂住口鼻,看見灘頭陣地騰起黃綠色煙霧。153旅的方向傳來零星槍聲,夾雜著士兵痛苦的咳嗽與嘶吼。他抓起電話聽筒,卻隻聽見電流雜音——通訊線路已被毒氣腐蝕。
“吹衝鋒號。”孫元良將懷表貼在胸口,機械齒輪的震動透過皮膚傳來,“通知所有部隊,各連以軍旗為號,向渡口中心收縮!”副官愣在原地:“可是師座,援軍...”“援軍?”孫元良抽出中正劍,刃口映出遠處日軍坦克上的太陽旗,“87師身後是長江,退無可退!”
衝鋒號撕裂雨幕的刹那,孫元良帶頭衝下了望塔。泥濘的灘塗上,毒氣與硝煙交織成混沌的霧障。他看見張靈甫率153旅殘部正與坦克肉搏,戰士們抱著炸藥包撲向履帶;遠處蘆葦叢裡,十七名二六二旅幸存者用刺刀組成人牆,軍旗上的彈孔在風中獵獵作響。
一枚炮彈在左側炸開,氣浪掀翻了孫元良的軍帽。他單膝跪地,抹了把臉上的血汙,卻摸到懷表鏈墜的硬物——夾層裡那張未寫完的紙條還在,三團團長潦草的字跡在記憶中浮現:“日軍‘反包圍’實為...”
“殺!”孫元良揮劍劈斷逼近的刺刀,劍穗上的血珠飛濺在灘塗。江水漫過腳踝,他忽然想起軍校畢業時校長的訓話:“黃埔軍人,當以死報國。”此刻遠處的天際線泛起魚肚白,瀏河的黎明裹著硝煙與毒氣降臨,而87師的防線,正化作阻擋潮水的最後一道血肉長城。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孫元良的劍刃已卷了口。他望著灘頭橫陳的屍體,突然聽見西北方向傳來沉悶的引擎聲——是第18軍的德製戰車,正衝破殘餘的毒氣霧障駛來。他握緊帶血的劍柄,看著軍旗在風中重新揚起,旗麵的彈孔裡漏下的陽光,像無數把燃燒的匕首,刺向仍在頑抗的日軍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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