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著彈片碎屑砸在87師臨時指揮部的油布帳篷上,三團殘部的膠鞋在泥地裡拖出蜿蜒血痕。朱赤的副官陳鬆林攥著染血的花名冊,指節發白——花名冊上327個名字,此刻能用紅筆圈出的,隻剩143個。
“三團陳副官求見!”他扯開嗓門,聲音混著遠處黃浦江的嗚咽。
帳篷簾掀開時,87師參謀長舉著的搪瓷缸停在半空。陳鬆林看見地圖上“瀏河渡口”的標記被紅線圈了又圈,而師長王敬久正盯著窗外,暮色在他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三天前,正是他下令三團執行毒氣彈庫爆破任務。
“說。”王敬久轉身時,軍大衣下擺掃落桌上的作戰計劃。
陳鬆林展開花名冊,雨水順著紙頁褶皺滲進“朱赤”“孫浩勇”的名字:“朱團長帶二十人引開日軍主力,孫營長留守接應。下午三點後,蘆葦蕩方向槍聲中斷,地窖方向...”他喉結滾動,“最後目擊孫營長孤身追入地窖,再無音訊。”
帳篷內死寂如墳。參謀長安撫地圖的手突然顫抖——朱赤是87師有名的“薄荷糖團長”,每次戰前必給士兵分發糖果;而孫浩勇的鋼筆素描戰術圖,曾被印成範本下發各團。如今這兩個名字,卻成了待填的空白。
“找到什麼線索?”王敬久彎腰拾起計劃,紙上“毒氣彈庫已摧毀”的字跡被雨水泡得模糊。
陳鬆林從懷裡掏出染血的銅哨——朱赤總掛在脖間的信物,哨鏈還纏著半截靛藍色綁腿布。“在蘆葦蕩深處發現拖拽痕跡,通向廢棄碉堡。”他聲音發顫,“但...”
話未說完,帳篷外突然炸開驚雷。新兵順子跌撞著衝進來,懷裡護著的鐵皮盒叮當作響:“長官!孫營長的鋼筆!”盒內躺著支刻著櫻花紋的日軍鋼筆,筆尖沾著暗紅血跡,筆帽內側用刀刻著“三團孫”。
王敬久接過鋼筆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起三天前孫浩勇臨走時的模樣——那支鋼筆彆在胸前,笑著說要多繳獲幾支給文書練字。而此刻,鋼筆上的櫻花紋在油燈下泛著冷光,像道未愈的傷疤。
“立刻組織搜索隊。”王敬久將鋼筆拍在地圖上,“分三路:蘆葦蕩、地窖、日軍巡邏路線。活要見人,死...”他突然哽住,目光掃過陳鬆林染血的袖口,“帶上朱團長的薄荷糖——如果他們還活著,聞見這個味道會...”
深夜的蘆葦蕩裡,搜索隊的火把如流螢。順子攥著朱赤的銅哨,在彈坑間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月光穿透雲層時,他踢到個硬物——是孫浩勇的牛皮作戰靴,靴筒裡還塞著半張草圖,用紅筆圈著三個問號。
“這兒有血跡!”走在前方的老兵突然低吼。腐葉堆裡,三道平行的拖痕蜿蜒向坍塌的碉堡,邊緣散落著彈殼和半截繃帶——正是朱赤常係的靛藍色。
當順子第一個衝進碉堡時,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朱赤倚著斷牆,軍裝上綻開碗口大的血洞,卻仍死死攥著枚未拉弦的手榴彈。
“團長!”順子撲過去時,朱赤睫毛顫動,乾裂的嘴唇擠出氣音:“孫...地窖...”
與此同時,另一隊搜索者在地窖入口停下。鐵絲網纏著新鮮的抓痕,鐵門上留著五道血指印。副班長老周用刺刀撬開鏽鎖,腐臭氣息中突然傳來微弱的呻吟——台階上,孫浩勇仰麵躺著,右腿以怪異角度扭曲,染血的掌心下壓著張草紙,上麵用鉛筆歪歪扭扭畫著:“彈藥庫...毒氣...”
晨霧漫過瀏河時,擔架隊抬著兩人撤離。朱赤昏迷中仍攥著顆碎成渣的薄荷糖,而孫浩勇的鋼筆被重新彆回他染血的衣襟。王敬久站在指揮部外,看著地圖上用紅筆新添的三個紅點——那是兩個生死未卜的指揮官,用命換來的最後情報。
遠處黃浦江的浪聲傳來,混著若有若無的哨音。順子摩挲著銅哨,突然發現哨底刻著小字:“活著回去。”而此時的87師指揮部裡,電報機正滴滴答答響個不停——南京急電,要求抽調三團殘部即刻轉防。
王敬久握緊鋼筆,筆尖在“朱赤”“孫浩勇”的名字上懸停許久,最終重重寫下:“失蹤,待查。”帳篷外,秋雨仍在落,將“失蹤”二字的墨跡,暈染成兩道暗紅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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